他的作息开始规律,日出日落,出差回家,基本都稳定在一条不变的律线上,他表现得太正常了,正常到森鸥外都被吓到,好几次派人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要不要放几天假。
不怪其他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即便时至今日,太宰治仍然会不自觉地,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胡桃”。
要注意作息规律。实在忍受不了腐朽的空气,想自杀的话,一定要到远离往生堂的地方。不能太晚回家,更不能夜不归宿,因为“胡桃”会生气。
太宰治这样活着,仿佛胡桃还在他的身边。
嗒、嗒、嗒
鞋跟疲倦而机械地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太宰治披着黑色大衣,如同融入了无边际的黑夜中的幽灵。
忽地,他与另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太宰治回头,看着那丝毫不理会他,渐渐远去的赭发身影,回想起方才眼前一晃而过的亮色,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细微的弧度,似是嗤笑,似是怜悯。
看吧,如今的我们,都是没有归宿的幽灵,向着水沟的深处漫无目的地流浪,苟延残喘的野犬罢了。
真可怜啊,中也。
太宰治收回视线,面色淡漠,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缓缓走远。
小山一样重的任务量尽数压在了中原中也的肩头上,即便是他,在繁忙的一天结束后,倒头摔在自家的沙发上,也不由得从心底泛出一股疲惫感。
他阖上双目,眼下隐约可见的乌青色。
休息了一刻钟后,中原中也才拖着超负荷的身躯去开灯,把外衣换下,打开内衬的口袋。
那是一朵干花,以此等极端的方式,确保了它的永不枯萎。
中原中也垂眸,盯着手心里的干花,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呵”
种不出来的花。
无法减缓的枯萎。
她最后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朵无法种植的清心,似乎已经告诉他了。
那是他触不到的空中楼阁,美好而虚幻的泡影,不可细思,一戳即碎。
中原中也低下头,近乎颓然地捂住了脸庞。
“对不起。”看不见的千万根细密的针扎在血肉里,疼得手指都在微微痉挛,“我做不到,我完成不了和你的约定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即使当初当局者迷,在后来察觉到不对劲时,只要稍微一复盘,中原中也就能发现那些漏洞。
甘雨实在不擅长骗人。
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自欺欺人地,被她骗了这么久。
她竭力粉饰太平的薄纱下,究竟藏着怎样冰冷刺骨的真相
中原中也光是看一眼,那股寒意便如同冰雨当头淋下,让他禁不住地颤抖。
是他害死了她吗
两年前,他为何会无故自愈,就像吸食了甘雨的生命力一样,他的身体越来越好,而甘雨越来越差。
她究竟牺牲了什么。
他又掠夺了她的多少。
手套脱下,中原中也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指甲慢慢地嵌入,把皮肉割破,血丝流出,他却感觉不到痛,直到鲜血把衬衫都弄脏了,他才把手重新抽出来,看着指头上的血滴,怔怔地出神。
痛吗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心房里不知疲绝地跳动着的那块肉,是她给他的东西。
中原中也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