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筝懒散地打着算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妹白琴,心里有些发堵。
只因白琴向来是个没有感情的算账机器,对待财务向来精确,不算清是绝不会罢休的。
现下又是月初,官员们上个月的俸禄刚领到手,故而账目繁多,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算不完。
白筝虽然是烟雨楼明面上的大掌柜,京中名流见了她也得客气地喊一声“白小姐”。
然而她一个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却成天穿梭在烟雨楼的长廊和屏风之间,与孔方兄打交道,无趣到了极点。
唯一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努力赚钱,成为当朝太子妃。
要说太子哪里好呢,白筝也并不觉得他有哪里好。她只是气不过当年,故而才逞强了这么些年。
白筝就这么倔强下去,一直固执到了今天。
今天小妹正坐在对面算账,她抬起手撑着下颔,眯眼瞧着从香炉里升腾起的春山空。
烟雾缭绕,她不由得叹息一声,觉得这一切着实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白筝也没了退路。故而只能出阁子透透气,聊以排遣愁闷。
银红水袖垂下一截婉约的弧度,她的双手撑着九层高楼之上的阑干,百无聊赖地望着底下的琵琶姬,心绪早已如同信鸽般飞了出去。
最终让信鸽飞回来的,不想竟是她正欲转身回房时,所瞥见的一道雪白身影。
那是锦绣堆砌而成的一朵白芍药,绽放在茂林修竹间,与周围的管弦声、推杯换盏的氛围格格不入。
确切地来说,这朵花就不该出现在烟雨楼。
白筝看着那朵丝毫不显妖娆的芍药,很好奇这位姑娘为何能将绣了芍药的雪袍穿得如此严整,近乎带有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意味。
虽然对方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绸,看不清眉眼,但周身的神韵却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恰巧屋内的白琴也处理好了账本。
她一抬头,却发现白筝不见了,于是微微蹙眉,拿着账本出门去寻。
只是刚跨出门槛,便瞧见白筝倚在栏杆上发神,面上带着少有的恍惚之态。
白琴心生疑惑,行至白筝身边,不由得缓缓地问“长姐,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吗”
“大事,的确是大事。”白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伸出手,指向那位坐在轮椅上的雪衣女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像燕王”
“”
只是看了一眼那位仙女,白琴就转过头,语重心长地对白筝说“长姐,你大抵是病了。”
“而且还病得不轻。”
京城名流皆知,白尚书的大女儿白筝身患重病。
此疾名为相思,可谓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连带着行为也变得不太正常,让白家上下都抬不起头。
这一切的根源,还要从白筝小时候说起。
未曾染上相思病时,白筝本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小小年纪便能吟诗作对,大了些喜欢舞刀弄枪,和家里的兄长们也能打成一片。
白筝十四岁那一年,也是及笄的前一年。
那时她闯进祠堂,跪在地板上,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含泪立誓此生绝不会嫁给齐国任何一个狗男人。
她这辈子只想扬名立万,成为全京城最有钱、同时也是最有权的女人。
见证了白筝魔怔般的行径,白家上下都极为惶恐。
就连年仅十岁的小妹都一本正经地建议她“长姐,你还不如找个最有权、最有钱的夫君嫁了,这样你也就不用努力了。”
白筝不屑地冷笑一声,表示拒绝“不我看不上皇帝,也看不上太子,我要自力更生。”
此言一出,白尚书被吓了个半死,连忙捂住白筝的嘴,怒斥道“胡言乱语天底下最有权的当然是皇上,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呢”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龙椅上那位软弱昏庸,也知道白尚书是妥妥的太子党,但无人敢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