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大丧。
铺天盖地,和这洁白的大雪一样,白茫茫的白。
净身、穿衣、装扮、祭文小出殡、火花、大出殡潇洒木呆呆地随着一个个流程,机械地完成一个个动作。
雪白的衣帽孝服穿在身上,覆辙孝布的靴子踩着碎琼乱玉,“咯吱咯吱”地响。仰头看看已经糊了白纸的畅春园,到处布满了白花花的幔帐纸幡,在半阴半晴的天穹底下,夹裹着雪花大雨的西北风一过,金箔银箔瑟瑟抖动着作响,似乎是他无声的哭喊。
这雪下的越发紧了。
送太上皇的梓宫进去景陵地宫,潇洒伸手,轻轻抚摸厚重的金丝楠木,无限的眷恋和不舍涌上心头,“阿玛”口中轻轻念着,怎么也不舍得就此离去,怎么也无法相信,老父亲真的离开了自己。
“阿玛您就这么睡着了”他呆呆的。刹那间,象被人用锥子猛扎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阿玛啊这是真的”他还是没有眼泪,但视线已变得模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他的阿玛,还和每一次生病一样,好了起来,嫌弃地说“你还没长大,阿玛哪里能离开”
他试探着向前倾身,要抱一抱阿玛,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下
皇上惊慌地拉着他“十九弟”
潇洒恍恍惚惚的,低头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身心都熬到了极点,却是强撑住了。
一步一个脚印,出来地宫,石门关上,任由两个哥哥帮他脱了一身缟素。
天空高远,大地厚重,潇洒失去了娘亲、狼妈妈、师父、祖母、阿玛于天地间,宛若一片洁白的雪花,孑然一身。
没有了来处。
他的归期,也要近了。
身边的三哥喃喃自语“从此以后,我惊天动地的悲喜,寻愁觅恨的矫情,头疼脑热的烦恼再也没有人在意了。”
四哥大声训斥了他“胡言乱语。每次办理丧事三哥都闹,这次朕以为你改正了。果然是”
后面的话潇洒没听见了,他蓦然想起“冷暖自知、悲喜自渡”,身体摇摇晃晃,一张脸白的和手里的孝服一般。
“十九弟您得撑住这个时候出不得事”大郡王和二郡王急忙趋前一步,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他。五郡王也是满心凄惶,小声泣道“十九弟,不要听你三哥胡说。我们都是兄弟,你记得”
“阿玛”潇洒嗓子干涩地念了一声,两行热泪扑籁籁顺颊而下,咬着牙镇定住了自己,对兄弟们道“哥哥弟弟,你们先去忙着吧,我这会子心里乱得紧”
丧事后,办丧事的人家在银子外,亲自答谢送葬的民工。潇洒没有精神,呆呆地站在陵园里,天地间,听着松林涛涛。
已经是春天,花吐胭脂、香欺兰蕙。春天里的陵园,草色青青,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安静地盛开,万年常情的松林上雪花开始融化。
他的记忆里,还是阿玛去世的那天,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回来京城,潇洒整天整夜地,光溜溜地泡在雅玩斋的湖水里,一头黑发飘着,宛若一条五脏六腑干涸的鱼,即使回到大海里,身上也没有水汽。
兄弟们都很担心,但也知道,只能他自己走出来。
最是无情的人,也最是重情。哥哥弟弟们再伤心,也都有妻妾儿女的安慰,太上皇的驾崩,潇洒是最伤心的,最孤单的。
兄弟们越发担心他。
大臣们忙着政务,公主们额驸们外甥们陆续离开了,要回去他们的封地。大郡王、二郡王二十四贝子,每天轮流的守着他,和他说说话儿,不拘说什么,只要他不再沉湎在伤心里,不那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