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没有想到,许嘉俊,会来和他请命,去罗马。
君臣两个在茶几上坐下来,外间的冰盆凉气一丝丝的透进来,既不冷也不热,再用一口热茶,就吹散了八月初的酷暑,也带来了初秋的清爽。
“大海上很危险,许卿。”皇上不舍得他心爱的臣子冒险。
“皇上,臣知道大海上危险。只是,臣直觉,这一趟必须走。”许嘉俊很真挚,也很感动于皇上的挽留。
许嘉俊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边儿,身体虚坐着,随时准备起身行礼的姿势,恭敬谦逊。
“皇上,自从汤若望等传教士来到我们这片土地,已经有一百年了,西洋人几次来到东方,葡萄牙人租赁澳门,西班牙人占据苏禄群岛,英吉利人和法兰西人活跃在南海以及印度
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三次派人来大清,送来珍贵的仪器和金鸡纳霜大清也派出去两次人答谢法兰西的友谊。只臣认为,我们大清应该正式走出去看一看,欧洲到底是什么模样。”
皇上沉默。
罗马教皇特使铎罗发布南京教令,禁止大清的天主教徒敬拜祖先。皇上大怒,礼部下令驱逐铎罗,遣送澳门关押。可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
皇上放下茶盏,缓缓开口“欧洲和东方,是两个很不一样的世界。走陆路,我们从北京出发,去到西藏、沙俄,就能到欧洲。这条路很是辛苦,当年路易国王第一次派人来大清,走的这条路,一半的人被沙俄抓走,剩下的一半人死在途中。”
君臣两个都是沉默。
行路难。冰天雪地里穿越高原,更是难。
更不要说一路上的劫匪和敌对国家。
“朕打算走海路,大海上的风暴暗礁,不适应的海上生活,九死一生的好望角海峡,许卿啊,朕真的不放心你走这一趟。”
“皇上,就因为这样,臣更要亲自去一趟。”许嘉俊的眼睛发亮,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是回忆,似乎是期待“臣在南方任职的时候,见到的那些洋人商人,他们带给大清的不光是稀有货物,更是那份闯荡的勇敢。”
“江南信奉基督教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计划出去走一走,大清流民、日本浪人组成的新倭寇,也只敢在近海活动。皇上,”许嘉俊的脸上有一抹坚毅,“西洋人能走,我们大清人也能走,我们要走的比他们还远。”
皇上面色凝重,更是沉默。
“皇上,未来的战事一半在崛起的沙俄,一半必然在大海上。我们大清,不得不防。”许嘉俊起身,跪下来,眼里有泪,胸腔鼓动着剧烈的心跳,凝注皇上的目光里,纯然的都是对未来大清的担忧。
“大清北方有大毛熊,西方有海盗,南方还有不安分的交趾、缅甸,大漠里还有准格尔部对着西藏和青海虎视眈眈,”皇上扶着他起来,苦笑,“所有人都以为大清富裕了,和平了,可以享受了,唯有许卿明白,我们大清,危机四伏。”
“可是朕老了。不能再行军大漠亲征准格尔,也不能再南下出洋,这朝野上下,也需要许卿这样的人帮朕盯着,朕怎么能舍得放你走”
皇上注视自己的爱将,也动了感情“大海上的危险和陆路一样多,此一去至少两三年方可回来,若在罗马被截留,许卿啊,你可能就回不来大清了。”
虽然现在各国建交,不再有当年“苏武牧羊”的情况发生,可是人都明白,你到了人家地头上,人家说忙不见你,你就要天天等,年年等。
别的不说,西洋人来大清要见皇上,光学一个礼节就要折腾大半年时间,更要过那一道道们,打点一位位能帮忙说话的贵族们两三年,五年能回来就不错了。
“出门在外,难。不在一个国家,难上加难。”皇上眼睛湿润。“这一去,风大浪大,大清鞭长莫及。”
“皇上,大清鞭长莫及。但有大清的强盛,就是臣最大的底气。臣到了罗马,他们见到臣,就是见到大清,他们都会敬着臣。若臣两年不回,请皇上去信给罗马教廷,催一催,不同意建交,就派出去大清水师。”
许嘉俊露出一抹开心,皇上也要他逗乐了。
“你呀,还是这火爆脾气。朕还能做出那般小儿威胁之语”皇上的伤感去了几分,笑道“这个事情,朕本来打算要那天主教堂养大的教徒樊守义出使,法国传教士艾若瑟陪同回去。许卿,你虽然保养的好,可也不年轻了。小小罗马,如何能要我大清三品大臣出使”
大清三品大臣,这是户部侍郎官的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