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晚,邹鸣在浴室里洗澡,细密的水柱从花洒里落下,泼洒在邹鸣的身上,他将黑发抹至脑后,胸前后背都是密密麻麻的陈年旧伤。
右肩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似乎有人曾用尽力气想将他劈成两半。
邹鸣关了水,他将身上残留的水珠擦干,将浴巾围在腰间,走出了淋浴间,走到了镜前。
他看向镜子里自己肩头那道伤,左手抬高后,轻轻触碰那道伤疤。
在碰到伤口的一刹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抿的嘴唇微微上勾。
邹鸣换好睡衣,打开的浴室的门,抬头便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的叶舟。
叶舟晚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在挑选武器上,累得睡了过去。
邹鸣停在叶舟床边,低头打量着这张还略带天真的脸。
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没有充满阴谋诡计的历练,叶舟现在还不敢杀人。
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一个从小接受法律才能惩罚犯罪分子的人,他要经过怎样的心里挣扎才能说出“如果一定要杀他的话,那就只能我动手。”这样的话
邹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用目光描摹他的面部线条。
他已经忘记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他六岁的时候,又似乎是五岁。
基地里永远暗无天日,是堡垒,也是监狱,底层人不如奴隶,上层人过着比末日前更颓靡的奢侈生活。
但他记得,他从没有犹豫过,也不曾因此痛苦挣扎过。
不是对方死,就是他死,这个选择太好做了,并且天经地义。
如果不是
邹鸣收回了目光,他的脚步很轻,轻到没有半点声音,只有在开门时才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屋内的叶舟翻了个身,并没有醒。
邹鸣这才按下门把手,关上了门。
他走到了关着孙浩的杂物间门口,刚从仓库出来的莎拉和他面对面站着,她似乎思索了两秒,打了个哈欠说“你去吧,我继续去睡。”
她现在更喜欢和草儿一起睡,而不是睡在自己的棺材里。
邹鸣没有回应,莎拉也没有准备等他回应。
等莎拉离开,邹鸣才拉开了杂物间的门。
漆黑的杂物间内,孙浩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抱膝坐在地上,似乎这样能让他拥有一点安全感,在看到光从门缝中透进来的时候,孙浩的眼神从麻木变得激动。
“仙人仙人”孙浩声音沙哑地喊道,“我真的知错了”
邹鸣打开了杂物间里的灯,关上了身后的门。
也关上了孙浩最后的希望。
睡梦中的叶舟忽然感觉自己一脚踏空,失重感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用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就在他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门口突然有光照进来,叶舟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半眯着眼睛看过去,看到的就是只穿着睡裤,睡衣搭在手臂上的邹鸣。
邹鸣逆着光,叶舟只能看到他的身形。
“你去哪儿了”叶舟打了个哈欠,“上厕所去了”
“去了趟杂物间。”邹鸣没有隐瞒。
原本睡意满满的叶舟猛然坐起来,他盘腿坐在床上,伸长胳膊打开了休息室里的灯,这下他终于看清了邹鸣的脸,也看清了邹鸣身上大大小小的已经愈合的伤。
刚刚想问的话就这么卡了壳,叶舟哑然道“你左腰那是枪伤吗”
邹鸣不甚在意“几年前受的伤。”
邹鸣坐到自己的床边,他发现叶舟一直看着自己的脸,这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揩去了脸颊上的一滴血珠,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印记、
“他们跟我们距离不远,也在这座山里。”邹鸣,“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叶舟不敢置信道“周围我都去过了,如果有人活动,我不可能没发现。”
邹鸣“我们现在的位子是山腰,他们的位子在山顶,上山的路被他们毁了,只有一条小道能上去,这不怪你不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