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雀不想说的话,定是一个字都撬不出来。她想走,沈漪自然也是留不住的。
“希望士别三日,能让我刮目相看。”
这是夜离雀离开时最后说给沈漪的话。
沈漪将地上的金针捡起,捏紧金针望向夜离雀离开的方向,那袭红衣已经被风雪淹没在山道尽头。
这破庙内外都有沧溟教弟子的尸首,想必不用多久,还会有沧溟教的弟子寻到这里。此地不宜久留,沈漪也担心师妹与师弟的安危,便不作他想,往天佛门的方向赶去。
沿着西疆延绵千里的山脉数去,大小山寺足有千座。这里佛法盛行,佛像众多。要说雕刻得最绝妙的一处,便是位于菩萨岭半山壁上的那一排佛窟。
无人知道这些佛窟是何人雕凿而成,也无人知道这些工匠去了何处,唯一知道的是,菩萨岭方圆四十里,都是天佛门的地界,这排佛窟便是去天佛门的必经之路。
天佛门几乎是依山而建,险壁之上,三处飞阁半悬空中,自下往上一瞧,危楼高百尺,仿佛随时会被冷风从上面吹下来。
最矮那处飞阁名曰“濯尘”,飞阁一侧悬空,一侧深陷险壁之中,自山腹中打出了一条石径,蜿蜒往山巅行去。此处是天佛门的山门所在,从阁中往山腹中走上七步,便有一处泉眼四季不绝。飞阁取名濯尘,只因江湖访客来此,必定掬泉洗手,以去血气。
中间那处飞阁名曰“无涯”,平时会有两名拈花堂弟子当值阁中,看守山门。无涯阁上,极目远眺,半个菩萨岭的山势尽收眼底。沈漪曾经去无涯阁上站过片刻,那时尽收山岭险绝入眼,只觉天地浩大,凡人渺小。
最高处的飞阁名曰“涅槃”,那是天佛门平日会客之所,几乎在云端之上。尤其是九月下过雨后,烟云四起,弥漫在涅槃阁四周。阁中之人烹一盏清茶,推窗迎风,烟云飘入小阁,带着三分润色,七分仙气。虽说尚在人间,却总让人有些许地如临仙境之感。
这三阁只能算是天佛门的外门,天佛门弟子入了濯尘阁山门之后,沿着山腹山道踏阶而上,走上百步之后,便有岔路,一边直通濯尘阁,一边直通内门。
不是天佛门弟子,便会被值卫在石道出口处的四名天佛护法劝退。若非要强闯,天佛护法便会放出响箭,通知菩萨堂的高手前来支援。
不过以当世天佛门的名望,江湖上也没有几人敢来强闯天佛门。至于那些退守北疆苍原幽狱的沧溟教余孽,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跑来这儿叫嚣。
沈漪回到天佛门时,风雪初停,齐小棠与师弟已经安然回到了金针堂。因为另一名师弟亡于归途,这会儿齐小棠与师弟都去了金针堂交待事情经过。
沈漪知晓之后,便快步赶去了金针堂。
天佛门的内门其实是两山之间的一处幽境,沿着山势延绵十里。内门阁楼大多依山而建,七条暖溪淙淙,沿着山势一路蜿蜒而下,最后汇总一条流入幽竹深处的暗渠里。金针堂就设在这七条暖溪的交汇之处,临水而建,堂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习武坪。
沈漪走至堂外,恭声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师姐”齐小棠听见了沈漪的声音,激动地回头看向堂外。
沈漪走入堂中,当先对着师父昙云一拜,“师父。”
昙云是金针堂的堂主,也是当年救下沈漪的人。天佛门自门主公子萨珠以下,除素问堂、拈花堂、金针堂三堂堂主外,座下还有十八菩萨将,皆是天佛门的高手。
素问堂、拈花堂、金针堂三位堂主都是萨珠的胞妹,金针堂这个是他最小的妹妹。
昙云约莫三十出头,醉心研究经络多年,平日对弟子也最是严苛。她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长衫,手中捏着一串水晶佛珠,此时立在金针堂的大佛前,虔诚为亡故的弟子诵经超度。
沈漪看师父并没有理会她,只得跪下听候师父训话。她悄悄地用余光打量这堂中的情形,齐小棠与师弟就跪在边上,师父身侧站着一名拿着木棍的菩萨将。平日门中弟子犯了事,便由菩萨将执法惩戒。
这次送药折了一个师弟,按照门规,保护同门不利,当罚杖刑二十。
“齐小棠,你与丁祁退下吧。”昙云诵经完毕,回头第一句却是说给齐小棠听的。
“是。”齐小棠不敢多言,担心地深望了一眼沈漪,终是退出了金针堂。
沈漪垂着脑袋,“师父,弟子知错。”
“你错在何处”昙云沉下眸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沈漪不敢与师父对视,“弟子未能保护师弟”
“此事已了。”昙云往前走了一步,提醒沈漪,“你与那夜罗刹是旧识”
沈漪如实回答“并不认识。”
“为何”昙云的话没有说完,微微弯腰,“看着为师。”
沈漪顺从地抬起脸来,坦然对上了昙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