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以来,袁朗共集结兵马二十余万,还有大军在来的路途中,但谢云澜不准备再等下去。
此战真正的成败并不在攻下京城与否,而在于能否诛除心魔,他们在准备时,心魔同样在准备,就譬如那将要修建完成的四座高塔。
不能再给袁奕更多的时间,否则他难保不会弄出如袁朔那样的妖胎大军,届时即便袁朗能够集结到更多兵马,此战也只会更难打。
因此,在这一天的傍晚,谢云澜率领军队来到了京城北郊。
他最终还是决定从北门进攻,因为大半个月前,穆青云一伙人便是从北城门攻进的京城,当时城门便被毁坏过一次,这半月虽然进行过修补,但到底不如其他方位的城门坚固,这是最好攻破的位置。
虽然与之相对的,北门的防守力量大抵也会相对其他地方更多一点,穆青云便亲自镇守在此,但这一仗从哪打都不好打,这已经是谢云澜权衡多日后选择的最优方案。
太阳一点点落下,残阳似血,二十万大军在京郊屏息以待,马匹躁动地甩动马蹄,一如那不安的人心。
这是非常理可理喻的对手,二十万大军有部分是经历过京城一战的,他们亲眼见识过那伙魔军的可怕,那遍布全身的青黑色经络狰狞且扭曲,凶狠嗜血皆如妖鬼一般。
但他们看到战阵前方的将领,是他们大夏无往不胜的宣武侯谢云澜,躁动的心又慢慢平复下来。
谢云澜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他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需说,但他站在这里,就给人以一种必胜的信心。
酉时三刻,太阳带着人世最后的光热消失于天际,夜幕缓缓铺开,宛若拉开了一场大幕的序曲。
三声令鼓之后,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前进发,马蹄一起踏动时,连大地都在其下震颤。他们身披星月之色,于亘古夜幕下,悍然向京城发起冲锋。
“放箭”穆青云一声令下,箭矢如雨铺散于天际,随即带着凌冽寒芒疾射入下方战阵。
谢云澜冒着箭雨率兵向前,他一骑当先,砍断拦路的绊马索,为身后的士兵肃清道路,兵卒推着攻城的战车紧跟其后,有人中箭倒下,但很快有其他士兵来填补空缺,他们悍勇向前,城门在撞击下发出“砰砰”巨响。
袁奕站在城中心的盘龙高塔之上遥望着这一切,这是曾于半年前被毁坏过一次的望龙塔,袁朔命人将其重建,塔上的龙像一如往昔那般威武。
可在这半月时日中,袁奕又命人将这望龙塔稍加改动了些许,龙像的模样产生了些微的变化,属于神的威严和肃穆不再,这龙像变得阴森且诡异,明明是不会动的铜像,可看得久了,却莫名感觉这龙像在隐隐发笑。
这笑容一如此刻袁奕脸上的那般,马蹄声,箭矢离弦声,厮杀呐喊声混杂在一起,汇为吞没一切的战争洪流,袁奕在高塔上倾听着这些声响,他面露陶醉,宛若听着什么美妙仙音。
风中传来鲜血的气味,是攻城的敌军,也是为他守城的魔军,即便被魔气强化后获得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可终究是凡人之躯,被割下首级,被刺穿心脉时,他们依然会死。
袁奕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感受着弥散于天地间的怨气,杀戮和鲜血源源不断地制造这些负面的力量,但想要将这些力量化为己用,却还需要一种将其收集转化的阵法。
袁奕张开双臂,望龙塔顶部龙像嘴中突然燃起一盏黑色的魂火,这火是光的反面,它由世间最阴沉的黑暗构成,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切光都在其下被吞噬湮灭。
京城四方的高塔上各刻着一只妖蛟像,这些妖蛟蛟嘴大张着,在龙像嘴中现出黑色魂火时,四只妖蛟的嘴中同时也燃起了黑色火焰,五盏黑火遥相呼应,四方怨气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尽数往望龙塔顶部的虚空汇去。
庞大的怨气将星月的光芒完全掩盖,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下,浮现出一抹妖蛟的虚影。
一切皆如半年前一般,随着杀戮愈盛,这妖蛟虚幻的身影也越来越凝练,甚至,蛟首隐隐生出双角,袁奕即将办成他父亲没有办成之事,他将以凡人之躯,化作令天地色变的长生魔龙
但,伴随着最后一道“砰”声巨响,重愈千斤的北城门不堪重负地倒下,到底人数相差二十倍,即便是力大无穷的魔军也无法抵挡谢云澜的勤王之师。
在经历三个时辰的酣战后,大军从倒塌的城门处鱼贯而入,谢云澜早就看到了天空中那只渐渐成型的魔龙,也意识到那分布京城四方的高塔就是炼化这魔龙的阵法所在,他吩咐手下的将领,将兵力分成五股,其中四股分别前往那四座高塔,谢云澜则带着余下一股人马,沿着司马门驰道,径直往最中心的望龙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