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禾皱眉,“这怕是会激怒沈家。”
这对于他们而言不算好事,文人的那张嘴,是有颠倒黑白的本事。在这种时候跟沈家硬碰硬,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想一想,真按照她阿爹的打算,将人头送到沈家,那还真是有些解气。
赵靖面色不改,“沈传这老匹夫难道还能对我怎么着吗就他心里那点算盘,还以为我不知道静王在上京这么长时间,沈传屁都没放一个,他这是想作壁上观,等看最后结果。从龙之功是泼天富贵,但沈家那样的门第,比选择跟如今差不多的富贵,那还不是更愿意稳妥,万一静王屁股没坐稳,这泼天的富贵就成了断头台,他也不敢拿沈家冒险。如今说什么沈家不遗余力站在我们背后,那难道不是以为如今静王对先帝做的那些破事暴露,他没得选吗”
赵靖冷哼一声,“现在说什么交了沈家那小子,就全力支持我赵家嗬,他这算盘打得好,他沈传有胆子在这风口浪尖上去站在静王身后试试我看除非他真是不要沈家这清贵的百年声誉,说的倒是好听”
虽说这时候赵靖这些话中,一大半儿都是明着讽刺沈传,但落在赵禾耳朵里,赵禾直感醍醐灌顶。她先前只觉得眼下这情况,靖安王府即便是没有再多结交盟友,但也不能再树敌。可是她忘了,大梁走到了尽头,乱世即将结束,最终能开启新的王朝的,如今看来,无非是在她阿爹和静王两人之间。如今静王德行有亏,若是如今这位沈相脑子没有装进这福州城外的大海,是万万不可能站在静王身后。
如此一来,上京沈家的立场还需要用沈必来交换吗
沈传脑子里不可能装着大海哐当响,但现在他的确是感到头疼。
昨日静王拜访,他闭门谢客,但谁知道今日静王又端着小板凳,坐在了沈府门口。
平民耍无赖时,还有官府可管。那要是有权势的天潢贵胄世家弟子耍起无赖来,那真是让人束手无策。
当老管家来报时,沈传正在书房练字。当听到静王又来了的话时,沈传眉头紧蹙,落笔时,那句“不废江河万古流”被他写成了狂草,但第一笔时没能收住墨,还是废了一张纸。
今日再拒见,就有些说不过去。
这就算是病了,只要没死,哪怕被人抬着也要出去见一见。
沈传一边净手,一边问身旁的老管家,“福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老管家摇头,“暂时没什么消息。”
“按理说这时候锦洲应该已经见到了人。”沈传道,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他也很头疼。不过这一次他安排了那么多人到福州,怎么说也应该能把沈必带回来。就算是沈必还在赌气,但他相信只要有沈瑜在场,沈必回上京只是迟早的事儿。
老管家知道他所忧心之事,劝慰道“福州路途遥远,再加上早听闻武安军中治军严格,可能锦洲他们即便是找到了公子,想要单独见到公子跟公子说上两句话还需要时机。老爷放心,公子从前还小不懂事儿,这才跟着那位离开,如今公子长大了,有些事情他自然能看明白。”
老管家不敢明目张胆提沈传先夫人的那位亲爹,这在沈府就是个禁忌。
就最近沈传差人打扫沈必那院子,私下有小丫头在讨论着府中大公子的事儿,结果不知道是谁开头说到了当年沈必跟着老爷子离开沈府,讨论起来沈必的外祖。这话刚好被过来看看的沈传听见,沈传当即黑了脸。沈传虽没有当场发作,但第二日,沈府中那些嚼舌根的,一并都被打发了出去。
果然,就在老管家这么隐晦说了一嘴,沈传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但愿如此。”沈传沉沉开口,说完后他抬脚朝门口走去。
老管家跟在身后,也抹了一把汗。
打太极,沈传还是一把好手。
就像是赵靖猜想的那样,沈传并没想要在这时候站队。前段时日他一手操控了整个上京的舆论,那其中至少有一半儿的原因是因为沈必。沈必要用沈家的人脉,这就是沈家父子一场不用言明的交易。
沈必付出的,就是这么多年来的平静生活。
不过即便到了今日这地步,静王已声名狼藉,沈传还是没真正表明过要站在靖安王府这一头。靖安王赵靖生死未卜,没了赵靖的靖安王府,沈传可不想冒险。他安排沈瑜去福州,为的就是担心靖安王府那边的消息瞒得严实,万一赵靖出现,也能周旋一二。
带着一身低气压走到门口时,沈传定住脚步,两息时间后,他脸上已换上了隐隐笑意,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