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她,李家人除了进京赶考的李子晏和二牛,其他人都再也没有跨过这条江了。倒是刘家在北方战火平息后回去过一次,抱着一丝侥幸想看一看下河镇是否还安好。
大家对下河镇的结局都心知肚明,当年逃荒的时候,青壮大多都被抓走了,镇子被一把火给烧空了,剩下的乡亲们四处流亡,即使战火平息后再次重建,也很难和往日一样了。
被下河镇的人埋怨坑过一次险些把全家人的命都搭上后,之后的几年间李大成对下河镇的人一字不提,似乎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只是在李子晏去京城的时候,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若是有时间可去平宁看看,那里的麦子该熟了。
鱼娘收起思绪,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言笑晏晏道“过了兰江,接下来咱们要从遂牧濯阳两郡过路,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以前的故人。”
沈思安忆起自己在濯阳和遂牧两郡狼狈不堪的样子,抿了抿唇,“逃荒的时候走的是官道,去京城走的路都一样,兴许还真能遇到以前的故人。”
下了渡船,两人住进了客栈,鱼娘抬头看了一眼客栈的装潢,感慨道“我在这个客栈住了离开江北的最后一夜,没想到十年过去了,它还在这里。”
店小二迎上来,“这位夫人,不知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鱼娘愣了一下,夫人,是啊,她已经嫁人了,梳的也是妇人的发髻。
沈思安道“先吃饭,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招牌菜”
小二笑道“客官您可问对了,我们这的招牌菜可是一绝,什么红烧乳鸽红烧肉、五香牛肉、烧鹅客官您想吃什么”
“先来一盘子五香牛肉和一道白煮肉吧,再来两个凉菜。”他记得鱼娘是个无肉不欢的。小满和小厮去后院喂马去了,他们两个人吃不了太多。
吃完饭后,鱼娘和沈思安在城里面闲逛,街上面一如既往地热闹,卖糖人的,卖糖葫芦的,卖馄饨的,争相吆喝叫卖,谁都不肯服输。
鱼娘的眼睛看着街边的小摊子,带着一丝回忆和艳羡,“我刚逃荒的时候见什么都稀奇,什么都想吃,爷爷也宠着我,什么零吃都给我买。”
“你先等一下。”沈思安走到小摊子前,和摊主低声交谈了几句,拿着一把糖人回来递到鱼娘面前,“想吃哪个”
鱼娘拿了一个“嫦娥奔月”,“这个好看。”
两人又逛了一段路,沈思安冷不丁问道“你当初同意嫁给我是不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鱼娘咬了一口甜的发腻的糖人,笑意盈盈道“难道你的脸就不是你的一部分了吗哪有人会吃自己的醋”
沈思安拽住鱼娘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刮了一下,“反正我没有你伶牙俐齿,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鱼娘和沈思安顺利走过了遂牧郡来到了濯阳郡境内。
鱼娘站在河堤上,放眼望去是一条宽阔的河,河水缓缓向东南方向流去,河的一边是沉甸甸的麦子,又到了五月,要收麦子了。
河堤上的风吹过来,带来些许清凉,鱼娘指着潆水流向改变的地方道“以前王将军和谢将军打仗的时候,王将军想把那个地方给挖通,淹掉下游的遂牧郡。”
沈思安不动声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阳光实在太刺眼了,鱼娘眯了眯眼睛,毫无察觉道“因为这件事就是我发现的。
“我发现了这件事后告诉了爷爷,爷爷带着小叔他们连夜扮鬼恐吓挖河堤的苦力,把苦力们都给吓跑了,我爹和石家叔叔快马加鞭去遂牧郡通风报信,这才阻止了王将军的阴谋,下游的百姓才逃过一劫。
“你当时应该还在濯阳郡上赶路,那个时候腿受伤了吗”
沈思安摇摇头,随手摘下一片宽大的叶子帮鱼娘遮住夺目的阳光,低笑道“快了,我是从河堤上掉下去摔断腿的。”
鱼娘侧身看着他,好奇又疑惑道“官道离河堤还有段距离,你是怎么摔下去的”
沈思安抬头看了看潆水,自嘲一笑,“逃跑的时候没看清路摔断了腿。”
鱼娘惊讶,微微张开嘴,“你,难道也被抓去当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