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是个风风火火闲不住的人,在家的时候里里外外,大到买地置田,小到一顿饭吃什么她都要问一遍,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鱼娘有时会想,爷爷和奶奶真是天生一对,爷爷是只过问大事,小事他一概不管,能凑合着就行,而且极为懂得退让,万事以和为贵。正好奶奶又是个强硬的性子,什么都想管一管。俩人能磕磕绊绊相互扶持过这么多年,只偶尔拌个嘴,月老他老人家可真会牵红线。
拿到了王夫人的鞋样子,刘氏便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些破旧不能再穿的衣服,准备给王夫人做鞋子。
逃荒路上一切都以方便为主,他们一路从家里走到这,多余用不上的东西都早已扔掉了。
鱼娘还记得从家里出发时,刘氏什么都不愿意丢,针线簸箕、桌椅板凳甚至柴火她都想带走,后来见车子太小,实在装不下这些东西,才不情不愿把东西送人的送人,卖掉的卖掉。
故而刘氏能找到的仅有的破衣服也是他们路上穿烂的,就这些衣服王氏和陈氏不舍得丢,一直放着,等谁身上的衣服破了,裁一块就补上了。
鱼娘身上的这件衣服就补了好几块颜色不一的补丁。有黑色的,这一看就是李仲海他们身上的衣服剩下的;还有大红色的,这是陈氏结婚时穿的婚服,她没舍得穿过几次,逃荒路上行李包裹被划破了,这件衣服也被割破了一个大口子。陈氏舍不得扔,卖的话也值不了多少钱,只好忍痛裁下来,用来给衣服打补丁了。
陈氏和王氏心疼地看着刘氏裁衣服,仿佛那把剪刀是在一点一点割她们的肉。
王氏一直看着刘氏的手,眼睛眨都不眨,生怕她一不小心裁多了,“娘,你慢点,这边还可以再裁细一点。”
刘氏头也不抬,“咔嚓”一声又剪下来一大块破布,“再细了就做不成衣服了,你们别在这了,外面的事多着呢,都去忙吧。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陈氏默默道,娘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有分寸啊,你怎么不去裁爹的破衣服,老和我们的东西过不去。见刘氏又裁了一大块,陈氏捂住胸口,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她该犯心疾了。
刘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剪好的布,厚厚的一沓,做成了鞋子保管让王夫人穿的舒舒服服。
“鱼娘,你去厨房要点浆糊,要那种细白面用滚烫的水和开,一定要和客栈的人说是给王夫人做鞋子用的,知道了吗”
鱼娘在屋子里陪二丫玩花绳,一不留心就被刘氏派了活。
细白面还要用滚水烫开,滚水不值钱,去灶上要点就行,细白面却值不少钱,就这样空着手冒然去要,掌柜的非把自己打出来不可。不过扯上王夫人了,掌柜的怎么着都会给几分面子,奶奶算计的真好,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呢。
鱼娘出了门,陈氏叫住了她,往门内看了一眼,见刘氏正对着鞋样子比划没注意到他们,这才小声叮嘱道“要不到也没关系,回来和你奶奶说,知道了吗”
鱼娘小小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要不到浆糊我会回来和奶奶说的。”
陈氏把挡着眼角的几缕头发给鱼娘拢到后面,“去吧,别往其它地方乱跑。”
鱼娘“噔噔噔”下了楼,这个时辰大家都吃完了早饭,士兵去门外巡逻了,其他人怕扰了王夫人的清静,大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连小孩子都安分了许多。
大堂里只有小二在忙来忙去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说起来也没多少饭菜剩下,除了石贵一家比较富裕,其他人家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都十分节俭,一丁点饭菜都没剩下,碗里盘子里被舔的干干净净,只需再冲洗一遍就变得光亮如新。
倒是那些士兵因为饭菜多,大鱼大肉吃的撑了,剩下了一些饭菜。鱼娘走过去时,小二正偷偷摸摸捡盘子里的剩菜吃。
听到有人过来,小二浑身一僵,赶紧咽下嘴里的菜,若无其事地擦着桌子。
年间,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少之又少,这些吃剩的饭菜小二是不能偷吃的,收回来热热,还能卖出去。若是掌柜的知道小二偷吃,定会饶不了他。
小二扭头一看,见是鱼娘,僵直的身体顿时松懈了,露出个劫后余生的笑,“小姑娘,怎么是你啊”
鱼娘眨了眨眼,“我刚从楼上下来,想找掌柜的要点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