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地赶路,不过路上平静了许多,没有了穷凶极恶的土匪,没有了铺天盖地的蝗虫,和鱼娘一行人相伴的只有自始至终没变过的灾民。
从平宁到云安再到府城,灾民拖家带口,推着行李,背着包裹,浩浩荡荡往南方走,只为了一丝微弱的生存机会。
饿了就挖树皮草根,渴了就喝口河里的水,一路上凑合着活下去,即使在死亡线上挣扎,只要还有口气就不停下来。
鱼娘和几个小孩子只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能下车活动活动,一旦上路,必然要被勒令坐在板车上。
一路上太多惨无人道的事情让李家和刘家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生怕有一点儿地方没注意到就会酿成大祸。
许多灾民走着走着,又饿又累,一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若是跟在他们身边的有亲近的人,说不定会好心替他挖个坑埋了。但是更多的灾民,一旦倒下,便被拉到官道两旁,幕天席地,孤零零死在他乡。
挖土埋人是件耗力又耗时的事,灾民肚子空空极其乏力,哪有多余的闲工夫帮一个死人挖坟。
野狗一直在官道两边徘徊,一旦有人死去被拉到路边,野狗便蜂拥而上,撕扯灾民的尸体。
死去的人太多了,野狗也学会了挑食,非新鲜的尸体不食,一个个野狗吃的肚子鼓鼓的,齿间挂着血迹,“哼哧哼哧”从鼻孔里冒气,阴森森跟着灾民的队伍,只等着有人掉队能饱餐一顿。
官道两边的野菜都快被挖空了,野树皮,草根,但凡能饱腹的东西都被灾民挖地三尺。
停下来休息时,鱼娘见到光秃秃的树干上有不少牙印和血迹,这些都是灾民饥不择食啃树干时留下的痕迹。
没有了野树皮野草根,灾民开始挖地里的观音土,观音土可以饱腹,却不能被消化。吃了观音土能挡一时之饥,但最终还是逃不掉死亡。
鱼娘见到那些吃观音土的人死之前腹胀如鼓,这些人都是活生生被憋死的。
悲惨的事太多了,从一开始的痛苦怜悯到最后的麻木不仁,鱼娘坐在板车上,每天掰着手指算什么时候能到府城。
一天天坐在板车上,她教会了二丫和三牛自己的名字,后来刘大舅见状,也让鱼娘教一教他家的几个皮小子。
于是鱼娘坐的板车上的杂物都被移到了其它车上,有根有财还有二丫和三牛几个不满五岁的娃娃天天跟着鱼娘识字。
有根和有财不愿意学,但迫于刘大舅的威慑,只能乖乖听话。
鱼娘坐在板车上,每天一遍又一遍教他们识字。
教了学,学了又忘,等鱼娘终于忍不住要发火之时,他们终于到了府城。
这次在城门口排队等待入城的人更多,队伍足足有几里地那么长。
李叔河和柱子跑去前面打探消息,回来时说道“爹,我看咱们今天是入不了城了,城门口的士兵检查的格外严格,一丝一毫都不放过。我喝柱子数了,一刻钟也只有两三户人家能进去。”
李大成看了看天色,说道“既然进不去,那咱们今天就在外面先等着吧,现在天色已晚,大家今晚先就近休息,明天我们再继续排队。”
官道两旁有不少灾民就近休息,他们倚着自己的行李,生怕被人偷走了。或是啃口硬巴巴的干粮,或是疲惫地休息。
有些灾民带着孩子,三四岁的孩子不懂事,好奇地跑来跑去,父母也不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