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在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又飞快转化成某种类似恼怒的情绪,让他一时有些无法处理。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所以他要逃避了
“我要睡觉了,不准吵我。”恶狠狠地说完后蒋游便缩了回去,门再一次关上。
只留下晏折渊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
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又好像只过了几秒钟,晏折渊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将包装盒拆开。
彩色的说明书上印着一架通体迷彩绿的战斗机模型,大概因为空间充足,所以比包装盒上的图案要精致了不少,一些特殊设计很容易被注意到。
可变后掠翼,机尾涂装海盗旗,起落架和导弹都是可拆卸的。
越来越多的细节从晏折渊尘封的回忆里翻涌而来,和眼前的景象逐一对应。
身穿花边衬衫的小男孩儿也趁机从时光的罅隙中偷偷溜了出来,紧接着是晏折渊自己,那时他即将年满十一岁。
“阿京哥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贺锡的眼睛里流转过光华,满脸好奇地询问小晏折渊。
小晏折渊却是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想要吗也是,晏爷爷给你买了好多礼物,都堆在小书房里,你现在什么都不缺。”贺锡苦恼地说,但旋即想到什么,又变得高兴起来,再次兴致勃勃地看向晏折渊“要不我送你一个飞机模型吧,这样的话咱们俩就可以一起拼哦”
明明是自己想拼,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贺锡本人。
可偏偏小晏折渊像是被他的兴致感染了,竟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又或者他只是没办法拒绝和贺锡一起拼模型自从上次贺锡在小书房的地毯上打过滚,自认为已经征服了晏折渊的私人领地后,贺锡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过晏家找他了。
小晏折渊抿了抿嘴唇,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段时间感受到的失落和沮丧,因此这时便想冷酷地拒绝贺锡,然而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根本无法抵抗来自贺锡的天真和热情。
哪怕已经在心里发过一千次誓再也不要搭理贺锡了,可只要贺锡下一次出现,软声软气地对他说上几句话,他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好。”小晏折渊严肃地点头,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很开心的表情“到时我们一起。”
“那说好了我明天就去买礼物”贺锡却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开心地跳了起来,一双圆圆的眼睛仿若月亮。
他朝四下张望一圈,然后从不远处拉过一张矮凳,踩着凳子凑近到晏折渊的耳边,两只小手郑重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过我明天还要上一会儿钢琴课,所以可能会有点晚。”热乎乎的气息打着旋擦过小晏折渊的耳廓,轻微的痒。
那是晏折渊印象中贺锡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京哥哥,一定要等我来再切蛋糕呀。”
终究是没等到。
人群散尽,蛋糕上的蜡烛烧得只剩下短短的一点残根,贺锡始终没来。
晏折渊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里将会永远空缺一个人、一个热闹开心的生日和一份生日礼物,他甚至早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了,可上天大约真的偏爱他,终归是于心不忍。
没有丝毫预兆,就像当年噩梦降临时也没有预兆一样,他十一岁时消失的那一天和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
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刻晏折渊的眼底浮动着诸多情绪,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法真正地说出什么,任何语言都太过苍白。
唯有深情不是。
一颗埋在心里的种子飞快发芽,不必阳光和雨水,转眼间便已长成参天巨树。
树枝会再抽芽,会有全新的、稚嫩的花朵从叶片间生长出来。
来年春风路过,每朵花都被吹得轻轻摇晃,花蕊深处便会齐齐抖落出同一个沾着蜜的名字。
然后风会带它去往未来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