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的男娼,受人威逼胁迫者有之,地痞流氓视之为捞偏门赚快钱之法者有之。”燕红皱眉道,“后者不去管它,前者,倒是不能轻忽了。”
董慧用膝盖想都知道燕红此时起了什么念头,当即道“此风气蔓延开来,确实于民风有害。过上几年,咱们女学的学子成才的多了,不妨转成男女同校,将那年小的男童也收来与女子同教。”
燕红顿时“呃”了一声,下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董慧就是要先堵住她的话头,免得燕红脱口而出接收男童又被她否定,在芝娘子面前须不好看,笑眯眯地道“这男子男童亦受世间不公压迫迫害的事实,倒不用拖到数年后去,今年咱们便收集整理一番宋时男娼盛行过往,教给学子们听,好教大家都知道,这吃人的规矩大行其道时,无论带把或不带把,只要没投身到那钟鸣鼎食、率兽食人的门庭,总是逃不过的。”
燕红想了想,点头道“善。”
芝娘子暗暗咽了口唾沫。
看来小红山长虽主意大,但总归还是慧娘子说了算的。
几人商定了增设这堂课事宜,燕红要送芝娘子回山下学城,董慧催促她去洗澡洗头,把这活儿接了过来。
两人一面并肩下山,一面说些家长里短闲话,走到一半时,董慧忽道“芝娘,你从前不是多话的人,这趟回来,怎么想起要建议小红也办男学了”
芝娘子脑门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董慧只做不觉,笑着道“被卖进戏班的、卖给人家做书童做干儿子的、给大户人家做跑腿小厮的,身不由己的就成了他人玩物,处境确实不堪。若能像收孤女般把他们收来,如对女学学子这般好好对待,亦会对咱们燕门学派忠心耿耿你是这样想的”
芝娘子尴尬地朝董慧一笑,她明明腹内有许多为自己辩白陈情的话,可对着慧娘子这双像是能把她看穿的漆黑双眼,她实在是说不出来。
“不要紧张,我没有怪你什么。”董慧道,“其他的学子或年小,或常年困于山村,没甚见识,更难计长远,能为明年后年做打算已算得聪慧。而你不同,你生于市井,长于苦难,许多事你自然比旁人更看得清。”
芝娘子心头一颤,立即坚决地道“娘子,我绝无二心,我只愿一生追随山长”
“我知道。”董慧柔声细语道,,“你又没有自作主张带几个身世甚是凄苦的男童回来迫使小红做决定,我如何会怪你呢。”
芝娘子默默抬起袖子擦了下下巴上的冷汗,心头震颤无比。
这种被人从头到脚看穿的颤栗感受,芝娘子活到这年岁真是头一回。
董慧见她面色发白,微微一笑,道“你确实是没有估量错,我与小红、燕道长,对燕门女学这些学子,期望甚大。你的想头也是没有错的,若要让天下都认咱们的规矩,不能只靠女子。”
“我现在与你说这些,只是想与你说清,我此时反对的缘由有二。一是,成才的女子足够多、足够让黔人信服天下间的女子亦能顶天立地前,收男童的口子绝不能开,若开了哪怕一条缝儿,被兄弟抢走入学机会的女子,就数不过来了。”
芝娘子呆了呆,汗颜道“这这确是我考虑不周。”
董慧又一笑,道“二来,小红毕竟有仙门入世弟子之称,她开宗立派,若只是女子玩闹,倒无妨若连男子也收,召来忌惮针对,只是时间问题。”
芝娘子又是一呆。
“世人多轻视女子,不信女子能成大事,这于我等而言倒是便宜。”董慧笑道,“不过这天下间也没有那么多傻子,时间长了,我们这燕门学派势大了,这锥子终究是会刺破布袋的。倒不如好好利用这几年的关键时间,牢牢的把地基打实了,才是正经事。”
芝娘子擦了把冷汗,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弯下腰去“全是我目光短浅,险些误了大事,多谢娘子教我。”
董慧将她扶起,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芝娘蕙质兰心,胸有成算,这番误会皆因我等未曾与你坦诚真意之故,非谁人之错,可不要妄自菲薄。”
芝娘子心头又是感激,又是感动,外面人夸赞她百句千句也不如董慧这句认同更能让她发自内心欢喜,含泪颤声道“我本无知妇人,得进女学已是得天之幸,如今能得娘子这般看重,我真是立马死了,也心满意足。”
董慧咯咯一笑,拉着她的手道“那可不成,我和小红还指望你多多教出和你一般胸怀天下的学子,你即便是死了,小红上九天求药都得把你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