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这山长平日里在女学并不授课、亦不管束学子,只经常笑呵呵地做些杂活事务,但女学这些学子们个个来时都是她亲自去接收安置的,哪怕是性格最顽劣、最跳脱的学生,都晓得女学里谁才是真正无私供她们衣食、助她们学本事的那个。
即便燕红不说重话,只是微微加重语气,急不可耐要表态的大丫也不敢造次,闭着嘴巴扳着手指熬时间。
好容易熬过半刻钟,大丫便立即举手道“小红山长,我也不走。”
燕红好笑道“你家岩脚村离女学这么近,家里人也经常能见着,你非要强留做什么”
大丫年纪与燕红相似,也有那么一股子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应有的执拗,认真地道“以前我不懂爹娘为什么只疼弟弟,把我当个透明人似的,还以为是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拼命做家务活、天不亮就下地,想让爹娘也多看我两眼,关心一下我有没有饿着冻着。”
“可我再勤快,爹娘也没觉得我多重要,当初关家马队来买人,我爹想都不想就把我卖了。我娘倒是关心了我几句,可也只是说,出去了要勤快,要表现好,主人家赏赐了银钱要托人带回家里来。”
“我真不懂,我怎么就那么命贱呢我怎么就那么不如别人呢”
“来女学里学了知识上了课,认识了这么多与我情况相同的同学,我才晓得,原来不是我独个儿命贱,是生下来不带把就命贱,是全天下女子都命贱,都比她周围带把的低一等。”
说到这儿,能够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去给曾经中伤她的人治病的、总是乐呵呵的大丫,忍不住抽了下鼻子。
这个土里土气的、在一般人眼里或许除了干活和生儿育女就没有其它价值的农村丫头用力擦了下眼角,坚定地道“只有在女学里我才不命贱,我这辈子都要在女学。小红山长,有什么任务要我去做你尽管说,刀山火海我都去。”
大丫这一席话说出了在场不少女学子的眼泪,连年纪最长的芝娘子都别过了头去,不想让比她年纪小的同学们看到她红了眼睛。
燕红见十四个人个个都不愿走,心头百感交集,又是感动,又是为难。
她确实出力帮了这些女子们一把,但并不想挟恩求报,把人人都绑到她的战车上来。
她自己不怕皇权,但并不觉得她帮扶过的人也都应该不怕皇权、也都应该和她一起来干这杀头的买卖。
“好吧,那就大家都先不走,到明年再说。”燕红叹气道,“到明年,我再来问你们。总归我只有一句话,凡是想家的,想走别的出路的,都尽管去,女学不是大家伙儿的唯一出路,天下之大,有想去的,你们都尽管去得。”
大丫这才破涕为笑,道“小红山长这话说的,不离开女学就去不得天下了吗我反正就算有什么理由要去别处,也还是女学的人,才不同大家分开呢。”
众学子都笑起来,燕红也忍不住笑道“女学才不会容你们全赖在学堂里不动弹,下个月就赶你们出去做任务去。”
“那好,我要去最远的地方,我还没有出过北山呢”
“我也是啊,小红山长,要去多远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