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眼珠一转,索性把他扔地上,麻利地将老仆挂到梁上与家丁做了邻居,又飘到地面来,饶有兴致地对面色镇定、实则站都站不起来的张员外道“你我之间确实没有冤仇。”
张员外“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强做镇定道“小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吧,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看你是不是真像你说的这么愿意配合。”董慧柔柔地一笑,抬手朝上一指,道,“那个家丁将我带来此地,嘴上说是交给你教乖,实则是把我卖给了你像这样从别的拐子手里接手人的事儿,你不是头一次做吧”
张员外本能地想否认、想咬死自个儿这是鬼迷了心窍第一次做这事,脑子里闪过面前女鬼二话不说吊死老仆的画面,终究没敢嘴硬,咬牙点头承认。
董慧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去旁边的柴房看过了,那里面还关着个女子。你家的下人拎我关进来时,也半点不见做亏心事儿时的紧张,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张员外脑门上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手脚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念之差,他差点就要被挂起来了。
给了个下马威,接下来的盘问便简单了许多。
这张员外对怀源县人口称的皮毛商人是假,他真正操持的行当是牙人。
为徐州府大户人家介绍、买卖仆妇、健仆、丫鬟书童、家丁小厮的私牙。
经他手卖出去的人丁倒不全是拐来,大部分还是活不下去的人自卖自身,或是父母亲属卖出。
而这,还属于“合法”营生这年头,官员花个几两银子买个小儿做书童,只要契纸上写明了是认来的义子,便连皇帝老儿也管不着。
不“合法”的部分么,就是董慧,以及小庄村那老汉家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六娘所遭遇之事了自民间寻觅天生姿色的民女,卖与有贿赂需求的豪商。
张员外从不与闫姓公母那类一手拐子、或是丘老大这种二道贩子直接接触,而是刻意培养出如青衣家丁那种“中间人”来从中过一道手;既省去了亲自“鉴定”民女姿色的功夫,又少了许多暴露风险。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引来公门中人调查此事,遭殃的也往往是闫姓公母那种直接下手的拐子、或是丘老大那种二道贩子;待查到青衣家丁这一步时,张员外收拾细软跑到外省去的时间都够够的了。
董慧单手托腮,听张员外磕磕巴巴、满头冷汗地将个中细节一一道来,神色颇有些古怪。
张员外停下来擦冷汗,董慧悄悄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哇哦,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听到拐卖人口,来自现代位面的董慧难免会联想到新闻上常见的拐卖村去。
显然,古代的拐卖,跟现代还真不是一回事至少在收买人口这个环节上没乡村什么事。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古代社会,层层压迫的末端就是农民。
干着最沉重的农活,负荷着各种税收,每年还要应付地方官摊派下来的徭役;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农民连保证自己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是没有余力去死磕什么“老x家决不能绝后”的。
就算是小有薄产的富农,从牙关里硬抠出几个银钱来“典妾”生子或是养个童养媳,也就是极限了。
享受到时代进步的红利、得到工业进步的反哺,肩膀上的大山不那么重、至少在生存上的压力与古代农民不可同日而语了,才可能有余力去执着于传宗接代、去坚持所谓的“传统传承、祖宗规矩”,去变成压迫他们祖先的人那样可憎的嘴脸,将暴力、私欲加诸于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