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绎盯着周淮生看了很久,然后说“不知道。”
众人议论声忽然停下,皆面面相觑。
老大夫走上来,拿小手电筒照了照林知绎瞳孔,又按了按他头,林知绎喊痛,可表情很呆滞,老大夫问了他很多问他,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今年几岁,他一概不知。
“估计是脑震荡,卧床休息一两个星期就好了。”老大夫做出诊断。
林知绎就呆呆地看着周淮生,他脸上和身上都是脏兮兮,身上穿咖色大衣被泥水浸成了深棕色,卷发也黏在一起,看起来像只小落汤鸡。
众人看完热闹就离开了,正值一月,家家户户都开始筹备着过年,诊所也愈发冷清,林知绎坐在凳子上,冻得直发抖,周淮生不忍心,便把他背回了家。
他浴室很简陋,也没有浴霸,只能打开莲蓬头放着热水,等卫生间里被暖气占满了,他才把林知绎推进去。他拿出自己干净衣服,递给林知绎,林知绎满眼懵懂地看着他,周淮生愣住“怎么了”
“腿疼。”
“那我给你搬个凳子。”
周淮生搬来凳子,林知绎又说手疼。
老大夫说这人大概率是个oga,周淮生便不敢有过多触碰,他帮林知绎脱了外套,便关上了卫生间门,假装没看见林知绎可怜巴巴眼神。
幸好林知绎会自己洗澡,周淮生在外面等到水声停止,突然浴室传来扑通一声,林知绎摔倒了,周淮生犹豫再三,还是拉开门,他没有往里面看,只是伸手进去,“摔倒了吗你拉着我手站起来。”
林知绎不伸手,还嘟囔着冷,周淮生没有办法,只能把大毛巾递进去,“你、你先裹好,我、我进去扶你。”
林知绎说好,几秒后汇报道“我裹好了。”
周淮生也才二十三岁,没谈过恋爱,浴室里传来暖气就已经把他搞得耳根发烫了,他低着头走进去,拼命地眨眼,只敢用余光偷瞄林知绎位置,然后转过头盯着墙壁,一点点往前伸手,好不容易才把林知绎抱到了凳子上。
“把身上擦干。”周淮生说。
林知绎动也不动,歪着脑袋往周淮生身上靠,周淮生抓住他肩膀,制止了他行为,“快点用毛巾把身上擦干。”
“哦。”林知绎慢吞吞地拿毛巾擦干身上水,一件毛衣兜头罩了下来。
十分钟后,林知绎在周淮生被窝里睡着了,头上还围着毛巾,几绺卷发伏在额前,把他皮肤衬得更白。
周淮生无措地站在一边,暂时还不能适应这个画面。
他父母在他没记事时候就去世了,最开始是他小姨照顾他,小姨远嫁他乡那年,他刚刚七岁,独自生活了一年多,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赤脚大夫,资助他读书上学,念完高中之后,他便待在雁蒙村村小学当了老师,他水平不高,但教低年级学生足以,他挺喜欢教学生,和孩子们相处,他就没那么孤单了,有时候他会一直待在学校里,等孩子走光了,他也不想离开。
因为回到家又是寂静无声。
可是现在有个人正在他床上酣睡,搂着被子睡得那么香。
周淮生忽然觉得很温暖,他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洗林知绎换下来脏衣服。
林知绎做了一个梦,梦里顾念正抱着他在小花园里玩,顾念看起来很年轻,他扑到顾念怀里,笑着喊妈妈,可是画面一转,小花园就消失了,变成冰冷病房,顾念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顾念是在抓林衍德出轨路上出车祸,后来那几年她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她会把林知绎当成林衍德,用最恶毒话咒骂他,林知绎那年十五岁,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刺耳话语,他漠然地给顾念喂饭,顾念偶尔也会清醒,哭着向林知绎道歉,说妈妈很爱你。
林衍德在林知绎面前,摆出一副好父亲模样,殷切地照顾着顾念。
林知绎记得有一次,顾念突然发疯,把手边玻璃杯砸过来,是林衍德挡在他面前,玻璃碎片划伤了林衍德胳膊,他对林知绎说没事没事。
直到后来,林知绎才知道林衍德只是为了骗取顾念手上股份,才装得那么慈爱,顾念临终前很清醒,她喊来律师,将所有财产留给了林知绎。
林知绎不想要钱,他只想知道他家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没有爱两个人要孕育生命林知绎从来不为来到这个世界感到高兴,那一声爸爸妈妈,是他原本不该承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