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畏惧。
恐惧着皇帝的发疯。
杀一个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如今在场的这些人,除了刘昊或许还未亲自动手,谁没杀过人
可是必须杀,和眼下的虐杀,却是两回事。
那两个架着清河王的士兵都是历经了无数场战役,从厮杀里挣扎着活出来的将士,从他们的身上感觉不到半点仁慈和妥协,他们已经被战火雕塑成了冷酷无情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他们在对上正始帝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了颤栗。
若是正始帝在发疯,那倒也没什么。
在军营里见过的疯子可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被压力给逼疯了,还是被杀人给逼疯了,各种各样的疯法都有可能,有的能够撑过去,有的撑不过去可是眼下,他们看着正始帝,既觉得他是疯子,又觉得帝王是无比的冷静。
如果是疯狂之人,他又要如何操控着莫尚书的手,强迫着那位在罪人的心口上再开个洞呢
正始帝是清醒的。
他们异常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意,甚至还贴着莫惊春的耳根说道“夫子,您瞧瞧,即便是清河王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可是剖开他的心,却还是鲜红色,这是不是说明,所谓阴曹地府,报应轮回,本来就是狗屁不通,胡编乱造的虚构之物”
莫惊春闭着眼,声音却是艰涩地发厉,“就算杀了他,又能如何”
耳边正是清晰的撕裂声,手指感觉到了障碍的感觉。
剑尖卡在了骨头上。
正始帝“寡人只是在教夫子,凡事,活着能报的仇,就不必等着死后再报。如果天下当真有厉鬼,那寡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一瞬间,仿佛莫惊春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学生,而他是恨铁不成钢的师傅。
莫惊春在心里狠狠地说道,看来陛下也知道自己的疯狂
可如果是公冶启,莫惊春怀疑即便真的有恶鬼在夜半爬出,这位皇帝怕还是会操着剑将人撕得粉碎。
他和帝王僵持的力道猛地松懈下来,任由着那剑尖卡在胸骨上。
清河王已经死了。
他身上的伤势,没有一处不是致命伤。
莫惊春觉得身后的男人仿佛就是一个冰窟窿,而正是这个冰窟窿拥住了他,不断汲取着莫惊春身上的暖意。
公冶启杀死了清河王。
不。
莫惊春闭了闭眼。
是他杀死了清河王。
他看着老王爷身上的惨状,一直残留着最后的力道松懈后,他整个人便压在了正始帝的胸膛上,背脊和胸膛完美地贴合到了一处,他仿佛都能听到帝王的心跳声。
无比的冷静和稳健,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就好像这眼前的血红,压根影响不了公冶启。
“陛下,清河王已死。”
站在右边的士兵嘴巴张开了几次,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们就算不转过头去,也知道身旁架着的这具尸体,已经只剩下纯粹的躯壳。
正始帝维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
他既要拢着莫惊春,又要把持着他的胳膊,操控着他在清河王身上肆意地划开一道又一道,就像是在作画。
“拖下去。”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的声线甚至不比寻常低多少,“刘昊,你带着其他人,将地上的脏东西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