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倒也不是清河王肆意抢夺世家,他是一心一意想着做皇帝,若是他在这里得罪了世家,那岂不是也会惹得其他世家大族侧目担忧
那是“借住”。
赵家有荒谬之人,自然也有坚守的风骨。
那些看不惯清河王的,不想卑躬屈膝去附和的,离开当地,不是正好
正始帝偏着头,诡笑了起来,“这一切,寡人半点都没有干预。”
他说得坦然,而扭曲。
除了最开始杀了清河王世子,按下广平世子的侍从,再拖延莫广生的脚步外,正始帝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做,却每一步都算计了人心。
如果不是极其清楚清河王的暴戾,如果不是清楚广平王爱慕风雅却优柔寡断的性格如果不是清楚,莫广生再是骁勇善战,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为何莫家有两位大将在,可正始帝偏偏不选经验更足,身体也还硬朗的莫飞河,却偏偏选了莫广生呢
可以说是天寒地冻,却也可以说是莫飞河和莫广生两人的不同。
莫飞河一直都是猛将,可是除此之外,他行兵打仗对待战俘都是一等一,就算是异族,在面对莫飞河时,便是投降,也是不带后顾之忧。
他杀人无数,却行之有度。
可莫广生不同,许是因为他最开始经历的惨事,他下手从来狠辣,会用极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尤其是对待战俘敌人,他也从不手软。
数年前,莫广生还曾经有过坑杀战俘的恶名,当时他还在朝上被弹劾过。
去的是莫广生,却不是莫飞河。
莫惊春的膝盖一软,倒在公冶启的怀里,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想清楚这其中的分别。
公冶启笑着说道“夫子在担心什么呢即便是赵氏外逃,却也比活在清河王的手中要好上太多不是吗”
莫惊春的声音透着寒意,“可是陛下,会容许他们逃亡何处”
北面,正是冰天雪地,在寒冬腊月,还要翻山越岭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东面是朝廷的兵马,再加上广平王的残兵,本该是最合适的地方。可正是因为此地布置着朝廷的人手,清河王的大部队都在这里与之相抗,跑进战场本就是自寻死路
而西边
是清河王的封地。
四面堵三面,赵氏要逃,便只能南逃。
这仿佛是复制了二百年前,王朝天下险些掀起的大乱,只是那时候南逃的世家只有寥寥几个,不过窦氏等等。
如今正始帝想要的,难道是如此简单的
莫惊春“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便宜行事。之所以在头几年,就疯狂打残异族,百越,是生怕他们在这时候蹦跶。”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透着无比的倦意。
“异族如今数年内都不敢再犯,尤其是去岁,已经被打得分崩离析。百越被南安大将打得只剩下一半,即便勉力支撑,再是无力去想我朝内务。而高利等国”
莫惊春露出一个苦笑,“交泰殿的时候,您已经吓破了高利的胆子,除非皇室被破,不然臣觉得,高利是绝不敢骚扰我朝边境。”
如此,最大的几个外患,其实已经被正始帝暂时压了下去。
正始帝笑了起来,“夫子却是说漏了一处,不是还有那危险的海寇吗”
南边沿海,从西南到东南,确实常年受到海贼的袭击,只是这种袭击是小部落的,小型的,从未有过大型的骚扰。虽然确实让人厌烦,但朝廷的海军也只在训练中,还未真真成祸。
如此虽是祸患,却暂时未形成如百越这样的灾祸。
正始帝方才有此一说,不过有些胡搅蛮缠。
莫惊春摇了摇头,“如今外患不足为惧,而内祸,却是连年惹人厌烦。或许正如您所说的那般,公冶流传着叛逆暴乱的血脉,宗室始终是个麻烦。世家又逐渐做大,把据朝堂,陛下想要将这二者同时清除,也是正常。”那周身的热流不曾软去,他的手指已经烫得发白,像是被泡出了褶皱。
公冶启的话没错,莫惊春的话也没错。
错就错在,正始帝的手段过于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