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出来他担心日菜会恼羞成怒,于是想着等到下一次惹她生气的时候,再顺带一起添油加醋地激她一番,看看能不能让日菜警官发挥出自己三分之一的力道,而不是像小狗打架那般松松垮垮的一拳,连点淤青都没有。
可惜没有下次了。
记忆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渐渐回笼的。
就像是之前一直蒙在大脑上的那层窗户纸突然猝不及防地被捅破,完全不给人选择的机会,在这么长的时间中被潜意识无限忽略的东西开始从脑海的深处汹涌地溢了上来。
无论是三年前那个新年的雪夜,还是雪中蓝发少女倒下时的回眸。
那天的晚上港口黑手党也照旧开了庆祝年会,只不过和他后来带着日菜同去的那次不一样,刚过了零点街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让他们先彼此互相消耗一会儿。”森鸥外在派人确认了下情况后如此决定道。
不是预想中的集火,而是在大街上胡乱展开的混战。
太宰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但等到首领一声令下,还是要顶着大雪带队出去加班。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惊讶了一番战况周围市民的死伤程度远低于他的预期,不过转瞬就抛到了脑后。看到那个把闹事的组织首领打得节节败退的纤瘦身影,虽然看出了他大概不是黑手党的成员,但也没有在意。
等到一轮扫射清理过后,走近那个中枪倒地的身影,他才发现那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袄下,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
第二天早上,当他打着哈欠趴在办公桌上打开电视的时候,知道了那个女孩是一名来自东京的警察。
然后又过了差不多一个世纪那么久的现在。
他才想起,这个曾经被自己杀死过的女孩名叫泽村日菜。
是他死而复生,结下一段孽缘后,又重新被征召回天堂的爱人。
太宰治的太阳穴两侧冷不防地一阵刺痛,可能是熬夜太久睡眠不足,最近这种莫名的痛楚变得频发了起来。
虽然他从没有表现出来,但金发的搭档或许是从他一如往常的微笑中看出了什么,不由分说地在某个上午把人拉到了侦探社的医务室。
“我可不是心理医生。”
与谢野晶子说。
“而且太宰这家伙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不说,就随他去吧。”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冷漠,连从门口探头进来的谷崎都忍不住皱起眉,露出些许欲言又止地神色。
但太宰治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神情,眼角微垂,嘴角上挑。
好像在笑,恍惚间地一望,却又好像是面无表情。
从电视上听闻泽村日菜死讯的时候,连和她仅有几面交集的社员都露出了惆怅悲伤的表情,但太宰治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移开视线拿出了手机。
他们又以为他要打电话确认,默契地保持安静没有说话,但他只是点开什么静静地看了几眼,就十分平常地继续做起了工作。
这个人是不会悲伤吗
泽村小姐,不是他的爱人吗
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件事扣在太宰治的头上又没有那么难以解释。
他们本就弄不清他那颗不平凡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太宰治搞怪扮丑的模样看了许多,也承认他的确是一个优秀且值得信任的同伴,但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总是牢牢地把控着那层门锁,从来不会泄露太多。
太宰治搬回了侦探社的宿舍,照旧一大早来到办公室闷头大睡,中午拿回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蘑菇招呼着大家品尝,然后晚上被国木田独步强压着加班完成当天的工作。
看似一切正常,侦探社的氛围却一天一天地愈发压抑了起来。
直到有一天,江户川乱步终于顶不住每天上班都看着一群人灰扑扑的脸,怒气冲冲地一巴掌拍到了太宰治的办公桌上。
“你有什么话就说啊想哭就哭啊人都死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