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芝叹道“真真是后生可畏啊,却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听得如此美妙的琴音。”他虽然是陆行的表舅,与陈一琴的母亲姜氏也是亲戚,然则却没听过陈一琴弹琴,毕竟两人岁数差太多,且男女有别。陈家入京也只是前不久的事儿。
众人全都点头附和,各有溢美之词。
长孙愉愉和长孙丹都若有所思地望着暖雪阁中的陈一琴,她父亲是陈相公,又弹得如此出神入化的琴,虽然容貌普通了些,性子也内向了一点儿,却也还是个很值得争取的人。
看过陈一琴,长孙双姝收回视线时,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都知道这又开始了一场比斗,端看谁能延揽得陈一琴了。
陈一琴从暖雪阁上下来后,满脸通红,有些羞怯地望了一眼众人,似乎很忐忑,很不自信,低着头微微快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本清看着她,却不知怎么的心弦为之一动,眼神竟然有些痴了。在座那许多美人,甚至还有长孙愉愉这种级别的国色,他的心却只为陈一琴颤动过。
庆阳王笑道“这一次咱们所有人可都忘记听,用的是什么琴了。”
然陈一琴却有些兴奋地道“我用的是九霄环佩。”
独幽和九霄环佩乃是同朝名琴。然收藏者却将“独幽”比做鸿宝,然后奉“九霄环佩”为仙品,可见后者的可贵和突出。弹琴之人能遇上“九霄环佩”如何能不欣喜以至于陈一琴这样内向害羞的人都忍不住激动地说了出来。
“难怪呢,也只有这样的琴才配得上陈妹妹的琴技。”长孙丹盛赞道。
陈一琴害羞地朝长孙丹笑了笑。
方子仪见长孙愉愉没有动静儿,知道这位主儿是不会屈尊降贵像长孙丹那样去拉拢陈一琴的,只好自己出马了。“却不知陈妹妹是师从何人学琴的呢想来一定是大家呢。”她不仅赞陈一琴,还把她的老师也给赞了。
陈一琴没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我没有师傅,就是跟着我娘亲学的琴。”
这听在众人耳朵里的意思就是,要么她娘亲是琴艺大家,要么就真是她天赋异禀了。
陈一琴之后,长孙愉愉缓缓地起身,长孙丹等人看在眼里却是笑在心头,任何人在陈一琴后面弹琴,都会被衬托成绿叶。
长孙愉愉自然也知道这等情况,而且她对自己的琴艺不是特别有底。
她只知道自己弹得不坏,但平日里每次弹琴,众人的溢美之词都太甚,她娘亲更是把她夸到了天上去,以至于长孙愉愉自己反而有点儿摸不清自己的真实情况了。就好比她哪怕弹错一个音,其他人还会说她弹错了反而让曲子更好听。
但今日在场的诸位却是会如实评价她的琴艺之人。
长孙愉愉在背对着人的时候轻轻吐了口气,但背脊一直是挺得直直的,步履也很平缓,好似成竹在胸一般。
她在暖雪阁的窗前坐下时,众人只觉得好似看到了一幅绝妙的仕女抚琴图。虽然前面已经过了许多幅仕女图,但这一幅无疑是天地最佳的杰作。
她只是往那儿一坐,整座暖雪阁就都被赋予了灵气,一下就活泼了起来,为能有这样的绝世佳人入内而欢欣鼓舞。
人美就是占优势,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儿坐着,就已经让人全神贯注地看入了迷。放在平常,谁敢一直盯着她看,谁又好意思盯着她看
然则此刻,所有人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将视线投在她身上,贪婪如饕餮地看个究竟,看个明白。为何每个人都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然在她的脸上组合起来却是那样的叫人心旷神怡。
也有那挑剔之人,用最挑剔的眼光去挑刺儿,却也得承认,这人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老天实在太偏心。
长孙愉愉在琴几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这才一边深呼吸一边抬手搁在琴弦上。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争强好胜得厉害,虽然明知不如陈一琴,却还是想输得不那么难看,不能给她那过世的酒鬼师傅丢脸。
她那师傅既有“醉里挑灯看剑”的豪侠气,却也有“蓦然回首”的黯然伤神处。他说长孙愉愉的“挑灯看剑”缺了那么点儿意思,但“蓦然回首”可能是女儿家天生容易共情,所以弹得还算有点儿味道。
长孙愉愉脑海里很自然地就出现了一副“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繁华闹市之景,随着她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拨动,她的呼吸也都整个地沉浸了进去,调整得暗合了那琴弦的旋律。
宝马雕车,丽人香泽,或许是本就是富贵乡中人,这一段在她指下,就格外的喧阗,格外的嬉闹,格外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