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随与邹先生对视一眼。
房间里太暗,他们甚至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两人的心情却因童铭的一句话,都变得空前愤怒了。
果然薛承恩也掩饰不住,声音有些不悦了,“你这是何意春耕关乎民生,怎么会是白费心血天灾人祸,何处没有难道因为这些莫须有的顾虑,老百姓都不用吃饭了”
童铭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地方官员,为一地民生考虑,这自然是没有错的。老薛,你若是调任到江宁府、江陵府这种富庶繁华之地,随便你怎么大展宏图但涿州这个地方它跟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
薛承恩诧异,“如何不同”
童铭就鬼鬼祟祟的压低了声音,“这些日子,朝中有人上了折子,斥凤云鹤穷兵黩武,不计民生”
薛承恩大怒,“哪个王八蛋”
隔壁小屋中,凤随也怒,但这种话听得多了,只当有些人的眼睛是被狗屎给糊住了,目光短浅,心思卑懦,实在不值得跟这样的人生气。
什么叫穷兵黩武
穷,意为竭尽所有;黩,意为轻率妄动。这是说用尽兵力,恣意发动战争这是要给凤家扣上一顶什么样的帽子
铜管的另一端,童铭或许因为话匣子已经打开,语气里反而少了小心试探的意味儿,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老薛,我说这样的话,难道有什么私心不成你我为官,都是想为国为民,做出一些切实有效的改变。”
薛承恩默然。
童铭又道“不瞒你说,这封折子我也看过,其中借用几句旧言,曰王氏今降心纳贡,愿修旧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揣摩薛承恩的反应,然后缓缓说道“明公乃欲穷兵黩武,残灭同盟,天下其谓公何”
“胡言乱语”薛承恩拍案大怒,“残灭同盟哪个是你的同盟每年十万两雪花银,人家可是拿的毫不手软时不时就来边境打秋风,烧杀掳掠,辱我百姓缺粮了,来杀一拨缺衣裳,又来杀一拨缺牛羊缺女人,也来这叫什么狗屁同盟”
童铭的气势比他还强些,“老薛,国书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国”
“呸”薛承恩武人心性,已经不耐烦再与之虚与委蛇,“你我也是兄弟,以后你家每年送我十万两银子如何你不给,我就带人上你家去抢反正你我是兄弟”
童铭也急了,“这如何一样”
“如何不一样”薛承恩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银子,我就还是你的好兄弟。你不给莫不成不当我是兄弟你既然觉得兄弟之国,这岁币也给的也天经地义,你家银子为何不给我”
童铭一下有些结巴了,“这,这岁币乃是助军旅之资”
薛承恩继续跟他杠,“我跟你要银子,也是为了养家丁,有何不同”
童铭,“”
谁说薛承恩嘴拙这不是挺灵巧的
隔壁房里的凤随却听的有些着急。明明事先提醒过薛承恩,别光顾跟这人打嘴炮,问出幕后情况才是正经。
好在薛承恩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理智也开始回笼,他招呼下人上来,换了一桌席面,又重新开了一坛酒。
两个人虚情假意的互相道歉,席间的气氛也似乎缓和了一些。
童铭这一次开口,就少了强势的意味,多了几分苦口婆心的意思,“老薛啊,咱俩认识二十年了,你自己说,我能害你吗”
薛承恩叹气,“你不会害我,这我是有数的。但我是担心自己吗我担心的是你。老童啊,你给我透个实底,上折子的人到底是谁”
童铭忙说“是”
薛承恩打断了他,“我问的不是递折子的人。”
双方心知肚明,薛承恩想知道的,是幕后主使这一切的那个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童铭也知道,他若是再含糊下去,薛承恩更加不会信任他,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毫无主见,只会替人跑腿的小卒子。
薛承恩见他迟疑,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林太尉”
童铭默然不语。
薛承恩也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他说“老童,我知道朝堂上有一些人一直对国公爷心存偏见。平心而论,你也觉得燕云十六州不应该抢回来吗”
童铭叹了口气,“丞相一派的人想要削减军费,除了凤云鹤还有西路军呢,你想想,朝廷一年要拨出多少粮草这可不是十万两银子就能打住的。”
薛承恩怒道“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