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桑大郎还带着他去逛过集市,小小的一个孩子,拉着另一个更小的孩子,遇到人多拥挤的时候,还会张开手臂把他护在自己怀里。
桑二郎想起就在那一次逛街的时候,桑大郎还给他买了一个夹着酱肉的烧饼。因为他站在人家摊子前面流口水,死活也不肯挪步。
桑大郎很是无奈地喂他吃饼,还摸摸他的脑袋,故作老成的嘱咐他,“慢点儿吃,肉肉要多嚼几下再咽”
他沾着一嘴的芝麻碎屑抬头看他,只看到一个温和的侧脸。
后来
桑二郎在脑海里搜索许久以前就被遗忘的记忆。他想起兄弟俩回去之后,才发现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都以为他们兄弟俩走失了。他母亲抱着他一通哭,后来
他母亲就再不许桑大郎带着他出去了。
再后来桑大郎开始去书院读书,而他依然留在家里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兄弟俩就慢慢疏远了。
同一间牢房里除了桑家两兄弟,还有另外两个犯人。一个长得又黑又胖,从进来就一直缩在屋角闭着眼睛养神,不到发饭的时候不睁眼。另外一个是个中等个头的混混,豁了一颗牙,他来的比其他人都晚,总是蹭到别人身边找人说话。
尽管没人搭理他,但他似乎格外忍受不了牢房里死寂的气氛,总是试图跟别人搭讪。搭讪不成就改为挑衅。
就比如这会儿,他见桑二郎被送回来,就凑到他身旁嬉皮笑脸的问他,“又过堂啦招了没”
桑二郎耷拉着脑袋没理他。
豁牙又问他,“这个牢房里关着的都是还没结案的嗳,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说说呗。”
桑二郎烦的要死,干脆闭上眼装睡。
豁牙嘿嘿两声,“你回来晚啦,你的饭,被我吃了。”
桑二郎这才想起牢里一天只发两顿饭,错过了一顿,晚上就只有一碗稀粥,稀粥不管饱,他要饿到明天了。
正沮丧着,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掉在了他的腿上。旁边的豁牙“嗷”的一声叫嚷起来,“你小子还藏着一个饼子”
说着就要上手来抢。
就听桑大郎一声暴喝,“你敢伸爪子,老子打死你”
桑二郎,“”
桑二郎目瞪口呆的看着掉在他腿上的那个干饼子,再看看被突然爆发的桑大郎吓得缩到一边去的豁牙,混乱的意识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桑大郎特意给他留下的一个饼子。
桑二郎拿起那块干饼子。
干饼子是粗粮做的,大小勉强也就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又干又硬,不知做出来放了多久了,表面还沾着些灰尘。
但在此刻,这样一个饼子,却比桑二郎记忆中所有曾经品尝过的佳肴都要更珍贵。
桑二郎抬头去看桑大郎。
桑大郎却已经把脸扭开了,他眉头皱着,望着牢房上方巴掌大的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二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细致的打量过他的长兄了,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桑大郎侧脸的轮廓竟然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和的样子。
桑二郎低下头咬了一口干饼子,眼泪忽然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