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休息吧。”姜岱没说什么,他从沙发上起来,拖着不便的腿脚,很慢地走向卧室。
姜岱已经习惯了陈念时不时的晚归,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确定陈念回家了,再去睡觉。
如果是陈念,现在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陈词不知道,姜岱养育了陈念十八年,但对他来说,则是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家人这个概念,从没在陈词的生活中出现过。
姜岱睡下了,陈词也不再耽误时间,他脱掉外套,准备洗澡。
防咬合项圈被摘下,淡淡的晚香玉味道飘散出来,夜色般朦胧。
陈词在浴室里将头发擦干,才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周遭一片寂静的白塔中进入梦乡,但在地下城中,最热闹夜晚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未离开过。
陈词确定窗户好好锁着,躺下,闭眼。
他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将自己放空,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
二十分钟过去,陈词翻了个身,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住头,再把手盖在上面压住。
“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在层层阻隔下,小了不少,却还是能被听到。
从老化管道缝隙里渗出的水不断落在塑料棚顶,声音可谓不小,地下城居民们早就习以为常。
但陈词受不了,他休息时不能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否则就睡不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词无奈地睁开双眼。
他撑身靠在床头,干脆等什么时候困得受不了了再睡。
他和傅天河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门。
不过自己还年轻,就算熬上一夜,应该也能撑住。
陈词打开终端的备忘录,开始写互换身份后第一天的日志。
他详细记录着来到地下城后发生的种种,平铺直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等和陈念换回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
写到和傅天河约好明天一起出行,陈词停下了输入。
这是他意外遇见的aha,有一只金色的义眼,据说是13号信息处理南部某大型制造厂的机修工人,居住在最贫困的地区,下班后在垃圾场拆卸废弃金属零件,会在家里用机床做点小玩意。
在矮蓬和砖石搭起的居所里,充斥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很沉稳的琥珀木香,和aha的热情似乎不太能对得上。
是个奇怪的人。
陈词在日志的最后这样写到。
不知熬到几点,陈词才在噪音无法阻挡的困倦中沉沉睡着。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陈词困倦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来之后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些了。
姜岱还没醒,陈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傅天河昨天送他回来的车站见面,陈词早到十分钟,顺便吃了顿早饭。
很快傅天河过来,他从西区坐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陈词,兴奋地朝他挥手。
傅天河仍然是那副活力无限的样子,简单的衬衣外套让他和其他地下城人毫无区别,如果不是那只义眼,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a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