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一惊“殿小姐,此人来历不明,还不知道是否有所图谋,不能让他上车啊”
趴在地上痛哭的男子头发凌乱,衣服破烂,犹如乞丐。他抬起头,一脸脏污的泪水,仰望着马车,尽管看不清里头的人。
陆问君再次出声“扶他起来。”
白芜叹了口气,赶紧上前把人从地上搀起来,扶上马车。
路两旁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指指点点,勾着头往马车里头张望。
车帘重新合上,白芜驾车往前离开,车内,侍女拿干净的布巾替瘦弱男子擦去脸上、手上的污垢。
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身形瘦弱,擦干净脸,倒还有几分清秀。
只是样子太过狼狈憔悴,身上衣服应是许久不曾换过,双眼红肿,似是整日以泪洗面。
他战战兢兢看看车上几人,视线最后落在陆问君身上。
虽身穿男装,但她一看就是个女人,且坐在主位,刚才下令的也是一道女声,少年判定她才是这车上真正话事的人。
“你、你不是巡按大人”
“本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比巡按大人权利更大,你有什么冤屈,同本官说吧。”
少年瞬时又滚下热泪,咚地一声跪到地上磕头“大人给草民做主啊”
马车匀速前行,少年断断续续诉说自己的冤屈,情绪太过激动,语无伦次地,花上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前因后果讲完。
这男子姓徐,家住天河县,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兄长有一个快要过门的未婚妻,被县上富绅的儿子看上,强行掳了去。兄长去要人,被富绅的家丁殴打致死。
他父亲上县衙告状,不料知县与富绅沆瀣一气,查都不查便以诬告罪名将他父亲下狱,没过几日人便莫名死在了狱中,死因不明不白。母亲在县衙门口磕头,求知县大人把父亲的尸首还给他们,反被知县以闹事为由抓捕。母亲悲痛欲绝,在县衙门口一头撞死。
好好的一个家,转眼只剩下他一个,他不甘父母兄长白死,一个人跋山涉水走到府衙上告,想讨回一个公道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
侍女在旁边听得落泪,陆问君听罢,只问了句“你说的富绅,可是姓章”
少年一愣,讷讷问“恩人怎么会知道”
陆问君冷哼一声,只道“你的家人不会枉死,待查清此事,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
这章家乃是先皇后母家,因着先皇后的关系,得先皇圣眷,曾入朝为官。后来实在不是当官的料,还险些卷进派系之争被连坐,为了保命,才被先皇赶回故乡天河,拿着盐引做起盐商。
好歹是皇亲国戚,一有花不完的银子,二有处处受人尊崇的地位,地方官礼遇有加,没人敢惹。只要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有钱又有闲,多少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偏偏这章家并不安生,仗着身份制霸一方,激起大片民怨。
陆问君这趟来庆远,便是因揭发的折子递到了皇帝面前。
章家猖獗已久,沾着皇亲身份,等闲人不敢动,陆问君才亲自出马,来彻查此事。
到了驿站,侍女带少年去休整,沐浴更衣,换上崭新的衣服,梳起乱糟糟的头发,模样倒还挺标致。
人洗干净了,他坚持要来见陆问君。
见到人,噗通一声就先跪下,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谢之情,最后直起身,眼泪汪汪道“您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小舒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
彼时陆问君正与沈沣一道用饭,驿站的菜做得很是一般,不合太子殿下刁钻的胃口,沈少傅亲自到厨房,煮了野菜粥,做了两样小菜,她才赏脸吃了些。
吃惯了山珍海味,野菜粥还挺新鲜。
陆问君正喝着粥,闻言瞥向跪在桌旁的少年,审视的目光端详一遭。
她正要开口,有人竟大逆不道地截了太子的话。
对面,沈沣脸上一丝表情都不显,只是嗓音里,听着似乎有几分淡淡的冷意“事实是否如你所言,尚未查证,现在言报,为时过早。”
小舒双眼恳切地望着陆问君“大人肯相信小舒,小舒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大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官,小舒相信,大人一定会还我公道的”
只见沈少傅的一张脸,越来越冷,越拉越长。
“沈少傅说的是,事情还未有定论,报恩的事,等了结之后再说不迟。”
打发走依依不舍的少年,陆问君才看向沈沣,眼底有显而易见的促狭之色,故意道“这菜是不是醋放多了,我尝着似有些酸味。沈少傅的脸,怎么都快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