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那日黄昏,绿筠离开东陵之后,往后半生都该得到她从前难以触碰的自由,谁知她离开了晴光楼的四方天井,却又囿于江通的金丝笼内。
枯夏掌握着西域往中原那条道上最大的商队,她不做北魏的生意,人却出现在东陵,算算时间,那时在东陵调查戚寸心的枢密院密探应该还未离开,这消息报入枢密院,他们要查枯夏为什么出现在东陵也并不难,而枢密院作为北魏最大的情报收集地,他们要找出绿筠远比枯夏要容易得多。
“都是我自己惹来的祸事,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绿筠到底还是一滴眼泪没掉,反而收敛了些情绪,“枯夏为救我而受制于人,枢密院不肯轻易放掉她,要她藏身京山郡作饵,是我以死相逼和她换了身份,代替她留在这儿的。”
很显然,北魏枢密院这么做,为的便是引谢缈盯住京山郡。
“当我得知城中出了个绿筠时我便知有贵人前来,”绿筠说着便看向戚寸心身边那抱着一只黑猫的锦衣少年,“当初在晴光楼内我观小公子这般姿容举止便不似普通人,只是这丫头当时那十二两的善心,如今也说不清到底值不值得。”
身份是尊贵了,可命却不知还能保不保得住。
少年闻言,他眼眉微扬,语气轻飘飘的,“你若是想做个哑巴也可以,不若你先告诉我,你既受人所制,今夜又是如何出来的”
少年仙姿佚貌,嗓音也清冽动听,但这一番话却好似隐隐裹着冰霜般令人脊骨生寒。
“我尚有几分可用得上的手段。”
绿筠稍稍侧过脸,看向那跪在地上,眼前仍被蒙着黑布的曹满江时,她的一双眼睛是冷的,“男人总是会有心软的时候。”
“京山郡的盐帮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北魏蛮夷私下勾结”徐允嘉狠狠地踩上曹满江受伤的腿骨。
曹满江疼得厉害,满头都是冷汗,“什么北魏蛮夷各位饶命我们只不过是京山郡的小小盐帮,即便是走私贩盐,我们也不可能将这生意做到北魏去啊”
“还要嘴硬”徐允嘉的剑刃已经抵在他脖颈处,轻易便划出一条血口子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发誓”
曹满江抖如筛糠,“这枯夏,不,这绿筠姑娘并非是什么北魏蛮夷交给我们的,而是,而是”
“是谁”徐允嘉逼问道。
曹满江登时脱口而出
“是京山郡太守裴育宁”
此话一出,林中寂寂。
“好啊,如今你还敢攀咬太守裴育宁”徐允嘉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人在扯谎。
“我所言句句属实裴育宁的儿子早前与京山郡的另一位富商合伙做了几桩生意,还是我们盐帮替他们送的货,这女子也是他儿子交给我们,又送了几箱银子来让我们看着,这事儿原只是我们帮主和副帮主知道,前段时间我和副帮主一块儿喝酒,副帮主喝醉了说漏嘴的,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曹满江的声音都是抖的。
“公子”
徐允嘉握剑柄的手一紧,抬眼去看灯影月辉下的少年。
戚寸心也不由看向他。
不甚明朗的光线里,少年微垂着眼帘,两片阴影投在他的眼睑,教人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忽然问,“那富商叫什么”
“陈维良”
曹满江察觉到剑刃已经刺破他颈间皮肉就要更深,“叫陈维良他去月童城与人合伙做生意,结果死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