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睁眼。
“如果今天囚车里的那个人真是宋宪将军的话,怎么办”她心里始终装着这件事。
“你想救他”
他却问。
戚寸心想起方才那个梦,那只是她儿时的一段模糊记忆,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也许那时她父亲与祖父谈论的那位宋将军,就是这位宋宪将军。
“他因为战争而死了父母,死了妻女,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就是靠着一个诛杀蛮夷,收复失地的信仰而活下来的,明明他打了胜仗,明明先生才杀了一个北魏皇帝,可德宗皇帝却自甘退让伏低,答应北魏的无理要求,下旨送你去北魏做质子是德宗皇帝让他的信仰崩塌了。”
和谈只是周靖丰为南黎争取来的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机,可德宗皇帝却起了偏安一隅的心思,想用退让换得一世安宁,可这怎么可能呢北魏不会甘心与南黎平分天下。
若非是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宋宪,若非是他对南黎的未来心生绝望,他送至德宗皇帝手中请辞解官的折子被驳回,他又怎么会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消失。
“他是我祖父和父亲都钦佩的人,他是个人,就会有承受不住重压而崩溃的时候,我们不能要求他总是像一块铁一样,要有敲不碎的骨头,还必须要有一颗永远也不会绝望的心。”
“他为南黎做得已经够多了。”
她说着,又添一句,“但我们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如果要救他,就要想个别的办法。”
“戚寸心。”
他却是唤她一声,一双漂亮的眸子盯住她,“他做过将军,手上沾过无数蛮夷的血,当初重重通缉之下他亦能逃出生天,而今却在这小小的亭江县被县衙生擒,你可有想过,此事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有意为之,是他自己放弃了生念。”
“我想过的,但他至少不该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去死。”
戚寸心又何尝没有做过这种猜测,但她想起今日街市上的百姓掀起的闹剧,还有那位被官差抓走的老先生,她知道,宋宪如果真的就这样负罪而死,不单是南黎的百姓会为此寒心,战场的将士也会难以接受宋宪半生戎马,却不得善终的结果。
谢缈闻言,轻弯眼睛。
“好。”
室内的光线照着她的脸,但他却在晦暗的阴影里,就如同她的天真纯善与他分明是至明至暗的两个极端。
他不喜欢这样泾渭分明的界限。
于是眼底笑意减淡,他的衣袖轻拂,室内唯一的一盏烛火骤然熄灭,她也终于陷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
“你怎么忽然熄灯”戚寸心摸不着头脑。
“困了。”
他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