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拿指尖拨额前的珠子。
他被图勒巫师戴上一顶用红线环绕铁线,将玛瑙和翡翠编成反弓形的头饰。头饰前端与左右两侧,垂下许多由珍珠、绿松石、玛瑙等串成的弧链叮叮咚咚,缀在少年光洁的额头和黑发上。
图勒巫师走到他身边。
他自然地抬头“有点重”
阳光自木门投入,少年的脸庞整个儿露在灿金的光尘里,亮红、靛青、黛紫无数浓烈、鲜丽的色彩,在他莹白的脸庞上跳跃,闪烁。他目光明澈,黑发披散,成了金漆赞卡的圣画。
纯洁,美丽的
新娘。
图勒巫师轻微一滞。
仇薄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诧异地伸出手,在年轻男人面前晃了晃。
细细的晨光在葱红的指尖跳跃,图勒巫师拉下它们。
“怎么了”仇薄灯问。
图勒巫师没说话,捧住他的脸,俯身。
仇薄灯的瞳孔微微放大,印出图勒巫师的脸。
他眼睫低垂,淡影落在总是过于冰冷的银灰湖泊里,错觉般,呈现出沉静虔诚的意味他在吻他。但和之前的所有吻都不一样,这个吻无比轻柔,仿佛是天光下的圣雪,带着无声的温情。
仇薄灯忘了挣扎。
他乖乖地站在原地,仰着脸,直到图勒巫师结束这个吻。
“阿尔兰。”
图勒巫师起身,低低喃喃。
漂亮的小少爷站在他面前,他亲手编成的发辫披在清瘦的肩膀上,黑瀑布一般,闪烁着绿松石与红珊瑚的华彩图勒部族的姑娘们都编着美丽的发辫,因为太过复杂,所以平时都要由女伴互相梳洗。
直到共毡那天。
与中原成婚前,新娘不准见到新郎不同。
在雪原,部族的儿郎将图腾送给他心爱的姑娘,自姑娘收下开始,他们便在一块儿居住,一块儿放牧。这个阶段一起生活的男女,只能称为“同毡”,因为若姑娘不满意,随时都会驱赶自己的羊群离开。
水草随岁变迁,雪原的儿女来来往往。
若姑娘选择留下,就要举行共毡礼,意思是从此我的毡毯便是你的毡毯,我的牛羊就是你的牛羊,你我一体,永不分离。
共毡礼当天,新郎要亲手给新娘编发,编的发辫越多越幸福,越长寿,越美满。发辫要编进多彩的珠子,不同的颜色象征不同的祝福。而中原的漂亮少爷头发足够浓密,足够黑亮,图勒巫师的手足够灵巧。
他给他的阿尔兰编了足够多的辫子,找到足够丰富华丽的珠子。
只除了一件事。
图勒巫师的手指移到仇薄灯的脸侧,轻轻摩挲少年清丽的颌线,
他的阿尔兰离开过。
按照古老的习俗,他的阿尔兰已经不属于他。
但他不仅仅是他的阿尔兰,更是他以箭圈射中的战利品,是按照传统不该与之通婚的外族战利品。
不需要遵守古老的规矩。
仇薄灯困惑地看着图勒巫师。
年轻的图勒巫师很少有什么神情变化,仿佛真正的镀银面具不是挂在墙上,而是生在他脸上一样。眼下,他忽然罕见地笑了一下居然还还蛮好看的
营地里响起了沉重的鼓点。
仇薄灯转头去看。
只见同样换上盛装的图勒勇士们站在猛犸像头顶,兴高采烈地敲响重鼓。鼓点声中,猛犸象群身披印染成彩色条纹的栽绒赤普鞍毯,踏着“咚咚咚”的脚步,一边摇晃弯弯的长牙,一边甩起长长的鼻子。
图勒人往它们的弯牙上系了鲜红的绸带,绸带底端系满铃铛。一摇起来,整个营地都是“叮叮当当”“咚咚、咚咚锵”的声音。
又壮观,又憨厚。
仇薄灯刚刚被逗乐,载着木屋的沙尓鲁就欢快地冲了出去,加入跳舞的象群。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