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对学生有着服饰上的规定,那些年轻人单看表面,差别并不大,但一旦下地劳作后,就立刻显出了差距。
其中动作最娴熟的,大多是寒门跟士族出身的人,但最废物的那些,同样也多是士族出身。
褚岁见状,觉得难怪皇帝在选拔官吏之前,一定非要让这些人通过擢才试的筛选,实在是世风日下,名门望族中的废物一代多过一代。
割了一个时辰麦子后,褚岁便让学生们休息,一个太学生直接坐倒,用袖子扇风,然后猛地灌了几大口水,缓了会才道“早知民生艰苦,却不想居然艰苦至此”
太学生们议论纷纷,忍不住又谈起了谷贱伤农的事情。
褚岁道“既然心有犹疑,你们自去本地农家询问就是。”
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清贫士族起身,先向褚岁行了一礼,然后找了一位在田边编筐的老人询问。
因为那些太学生们也割了一个时辰麦子的缘故,本地农户对他们倒没太多畏惧心里,两人顺利地攀谈了起来。
“今年谷价下跌,不知乡长家中是否有所损伤”
老农惊异“怎么会有所损伤”转念一想,依稀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笑道,“粮价固然下跌,盐价也下跌了不少,一户人家当真需要用麦子去换的,不过粗盐或者陶器而已,如今能吃饱饭,也能吃上盐,比起前些年,已经不知好了多少,纵然市价降了,又能妨碍到我们什么”
太学生躬身一礼“多谢乡长解惑。”
这个年代,物品的流通率其实很低,大部分只是一乡一地之人彼此间互相交换而已,每年收获的庄稼,除掉需要作为赋税上交的那些,自家留用的那些,还有用来交换日用品的那些,根本不剩多少。
有人不解“既然是农家,难道不用买耕田之器”
老农摇头“耕田之器,怎会年年都要去买,像我手边那把割刀,就是从祖母手中传过来的,年年送去打磨而已。”
直到此时,褚岁才开口“其实这些道理,天子明白,朝中公卿同样明白,今日带你们过来看,就是希望你们也早日明白。”
太学生们齐齐站起,向老师一礼,口称受教。
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虽然容易走进误区,但也同样很容易从中走出来。
到了晚间,赶回采藿宫开火已经来不及,太学生们索性就在此地,跟农人们一道用了晚饭。
农家的饭多是用麦子跟豆子煮的,而且他们舂出来的米并不如太学那边的细致,谷壳比较多,导致学生们拿到饭后,个个都吃得格外斯文,不过令他们惊讶的是,桌上居然有肉。
这不是农家自己养的家禽,而是从边上的山林中捕获的雉鸡,还有从湖泊中捞到的各色河鱼。
本地距离采藿宫不远,周边的湖泊山林多是皇家产业,早在先帝一朝,曾下了禁令,不许百姓随意进出,还是前两年间,散骑常侍池仪跟张络上了折子,希望天子遵循旧例,每年把皇家林苑湖泊开放几个月,允许百姓进去狩猎捕捞,只要每次带出来的猎物不超过一定重量,便无须缴纳税赋。
太学生们渐渐意识到,在农人眼中,那些内官的名声居然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