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固然已经建造好了营盘,但军营的防守能力还是不如城池,王游乃是善于用兵之人,陶驾认为,有六成可能,对方会在清晨时分发动攻击。
作为老对手,他对王游的判断十分精准。
卯时不到,也就是早上六点之前,打着“虎威将军王”旗帜的军队,从来安城中如洪流一般涌出。
大地因马蹄声而震动,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来安位于两州交界处,地势仅仅是相对开阔,在这里战斗,依旧是西夷的本地马匹更有优势,但陶驾这边却也丝毫不惧禁军的铁骑营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少府那边打造的马掌却并非只能装备三千匹战马,台州一带山石太多,为了防止马蹄磨损,前军的战马都被提前打上了铁掌,骑兵们骑在马上,以雁形阵之势冲向敌军,打头之人,正是前锋将军陶驾。
王游同样也不肯落于人后,在发现建平大军冲上来的势头比预料中的更加凶猛后,她的血性反倒因此激发,王游一马当先,手中提着一柄大戟,向前重重横扫,戟头卡住敌军骑士的兵器,王游借着前冲之势,大喝一声,竟将来人自马背上生生拖下,然后践踏而死。
被编入前锋的建平将士也算精兵,然而在面对王游之时,却没有人是她一合之敌,陶驾见状,直接提着长柄大刀迎上了对方,刀戟撞在一起,碰撞出了雷霆般的巨响,银光烁烁间,两人连过数十招,兵刃相击声频率异常密集地响起,在外人听来,竟然连成了一声。
台州气候潮湿,天空中有细细的雨丝飘下,然而还未靠近双方,就被刀戟上的气劲所震飞。
陶驾感觉自己面颊潮湿,却不知是水还是血,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王游,而王游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人,两人各有亲兵作为援护,竟在战场中心,进行了一场充满原始野蛮气息的拼杀。
王游据城池而守,天然有着地利之便,建平那边虽然人数更多,兵甲更足,但一旦接近城墙,就会被箭雨逼退,幸而陶驾军令极严,出战前便令军中司马在后方督战,凡后退者立斩不赦,还会牵连主官,是以将士们全都奋力拼搏。霎时间,四面八方全都被喊杀声与兵刃交击声所淹没,陶荆等副将各率亲兵向前,他的战马被城墙上的箭矢射中,陶荆从马上滚落,却并不后退,反而取出背上长弓,同样也是一箭射去,他此刻离城墙已经极近,而来安城墙高度又比不上建平那等大城,居然当真被陶荆射死了一个小校。
两边在赢下这一场战斗上的意志难分高低,两边的军队互相冲击,像是两只正在角力的远古巨兽,双方从晨起打到午时,身边士卒大多精疲力尽,不得已鸣金收兵。
亲兵向王游禀报“将军,城外壕沟已经被他们填上。”
王游冷笑“他们能填,我们也能继续挖,一到晚上,就让人出城重挖壕沟。”又道,“叫黎氏,劳氏还有扶何氏赶紧把州中兵卒送来,若是来安失守,咱们便只能退不能进了”
亲兵面带苦色,却不得不依从上官号令行事,继续去催促台州本地大族。
战斗持续了三天,两边都是在硬碰硬消耗而已,不过陶驾的依仗是建平,实力更为强劲,就在局势渐渐向他这边偏移的时候,第四天早晨,王游却发现,自己的对手毫无征兆地选择了收兵。
王游虽然横暴,也不乏谨慎,她不知这是否是敌方疑兵之计,先未追击,而是派了前哨去查探,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怒火中烧的“好消息”。
黎氏等大族接到自己的来信后,虽然征召了不少兵马,却没有送到王游那边来,而是私自聚到了一起,借着地利之便,从小路绕到了陶驾后方,重创了陶驾,甚至险些俘虏了被调到后方督管粮草押运的陶驾之子陶荆,而负责带领黎氏等大族人马的将领,正是黎氏这一代的少族长黎怀刀。
事已至此,王游不得不率兵出城,一面追击陶驾,一面也要接应自己人,在双方终于会师之后,她冷冷地看着黎怀刀,厉声道“你私自出兵便罢了,为何不与我说一声否则你我首尾呼应,必然不叫陶驾安然退去。”
如果对方及时沟通,王游知道陶驾今日是兵败而退,那肯定不会放过追击对方的机会。
黎怀刀没能成功将陶氏父子留下,本就有些怒气,此刻更是丝毫不肯留情,讽刺道“我若与将军说了,只怕那姓陶的就不是安然退去,而是大胜而归了罢”又道,“若是将军担忧军令不畅,可以将调兵之权交出,在下以黎氏一族的名义起誓,必然打得那群建平狗落荒而逃”
他并不愚蠢,很清楚王游需要巩固自己的威信,所以若是提前跟对方沟通,王游必然会派自己人上去抢这个功劳,如此一来,黎氏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王游盯着对方,目光渐渐变得阴狠起来,她本来想着打赢一战后,就采取“拖”字诀,然而此刻却被旁人夺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