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现世的雀不落里,仅有一道无形的缝隙能嗅到来自乱线的风,其他一切皆看不见。
所以他并不知晓
就方才,万千灵魄又一次汇聚乱线山野之间,想要顺着缝隙扑往现世之时。有一道人影从乱线仙穿云而下,两手蓄满杀招,如飞星一般砸落灵魄漫天的怨气中。
他重重落地的瞬间,杀招陡然而开
万千灵魄便被道人影拦截下来
千钧一刻赶赴下来的不是别人,是方储。
方储乱线这头拦住了奔往现世的灵魄,他背对着道通往现世的缝隙,喊了宁怀衫一声,问道“还撑得住么”
乱线现世之间的相隔,既不能以时间来算,亦不能以距离来算,本不该相互听闻。
但这一刻,乱线的方储总觉得自己能听见雀不落的声音。
是他用脊背挡住通道,头也不回地又喊了一声“傻子还活着么”
这句问话顺着不知长的通道,依稀传到了现世。
宁怀衫半跪雀不落的院子里,满地鲜血中缓慢地笑来。
这话太熟悉了,再渺远再模糊,他也认得出来。
曾经每一次听见方储叫“傻子”,他总会翻脸的边缘回敬句。唯独这一次,他是笑着的。
“你他娘的”宁怀衫笑着骂了一句。
他睁开眼,同样背对着缝隙通道说“你怎么来了”
他嗓音早就哑了,声量并不。但乱线的人好像听见了。
过了片刻,他依稀听见了方储模糊的回答“还能怎么,城让我来帮你。”
宁怀衫吐掉嘴里的血,道“滚吧,我厉害得很,用不着你帮况且你来了,城天宿边怎么办”
方储似乎边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说“闭嘴吧你。”
宁怀衫又笑来。
他抹掉了满脸的血,扭动着脖颈肩骨,又慢慢直身来。
他说“我活蹦乱跳,还能撕万个,你别抢功劳,让们放马过来啊”
下一瞬,他两手一张,毒雾再次腾然而,滔天如云。
这一刻,距离他们抱着拂尘坐春风门边打瞌睡,经整整三百年。
距离再一世,更是不知久。
他们早不是亲兄弟了,这时恍然有了数百年前的影子
一个乱线,一个现世,挡通道两端,背对着背。
无尽的怨气灵魄朝他们扑涌而去。
他们啐骂着彼此,然后相依为命。
某个瞬间,宁怀衫将撕咬脖颈的灵魄狠拽下来。他眼前黑了一下,扶住身边的院石缓了缓。
他脑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些念头。他以前从未想过的“矫情”念头
这毕竟是同“天”斗,结果恐怕不会太好。倘若他们没守住,倘若连城天宿都出了事,倘若家都死了
宁怀衫借石头撑住自己,忽然开口“方储,要是这次咱们死了,会有转生么”
方储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常弄得愣了一下,半晌才回了他一句“你说什么晦气话。”
宁怀衫重重喘了一口气,道“谁说晦气话,就是忽然想来,说道说道。”
乱线边是招式不断砸下的声音,伴随着阴潮的风。
过了好久,方储的声音才依稀传来,也带着喘息招式的节段“要是乱线还,现世没了,咱们、恐怕、要一块儿消失,就就没有转生。”
宁怀衫艰难地撇了撇嘴。
方储又道“可若是现世好好的,就另说了。我无论落到什么结果也不怕。”
宁怀衫“怎么说”
“现世好好的,咱们就能转生。”方储边似乎也有伤,话语断断续续“这邪魔之体又有劫期,又缠着怨魂没了就没了,我不可惜。”
宁怀衫跟着自嘲来,又喘息道“可转生了,就的谁都不认识谁了。”
方储的嗓音隔了一会儿,顺着风传过来“我乱线这知晓了一些事,咱俩身有一道特殊的印记。”
宁怀衫“什么印记”
方储道“城落的。”
“有两道印记,咱们不论转生哪,城都能知道。”
“这百年,不管转了少回,要还这世,城都知道。”
“宁怀衫。”方储的声音很远,字字落进宁怀衫耳朵里,他说“生生死死的,一直有人看着咱们。”
有人始终记着他们、看着他们,无处可归时接过他们
还怕什么生死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