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顾不上毁阵的人是谁,便祭出了杀招。
那一招带着灯火之息划破黑气,他直朝藤蔓生根处而去
掌风所至之处,火光蓬然亮起,照清了藤蔓根部那一片。他看到有一只手正要将藤蔓连根拔起,于是杀招尽出的同时,他一把攥住那只手,道“这里由不得你”
“放肆”两个字尚未出口,那蓬火光翕张之下照亮了更多地方。
他在火光之下抬起头,看到了毁阵之人的样子。
那是大悲谷山神云骇。
曾经的灵台仙使齐齐叫过他一声“郎官”。
而曾经的明无仙首在那一刻看着眼前那个身着青袍的人,忽然想起当年云骇刚入仙都的那一天,他穿的应该是白衣素袍
当年云骇刚飞升入仙都时,衣袍还带着花家弟子的习惯,除了腰间的芙蓉玉弟子牌,周身都是素色。
后来是哪一日云骇忽然对他说“仙首的宫府好白啊。”
他当时抬眸四扫,道“仙都玉瑶宫府皆如此,何来感慨。”
云骇摇了摇头,笑道“仙首要么极少去其他仙官的宫府,要么去了也没入眼,各处宫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像是礼阁桑奉的宫府就满是鱼池,各色仙鲤游起来浑然似锦。另一位梦姑就全然不同了,屋后全是嶙峋山石,因为她养了一头白虎。灵王大人的坐春风与人间同色,落花落雪也没断过。就连天宿大人的院里,据说都草木葱郁”
他问“你去过天宿那里”
“噢,那倒没有。我听灵王说过,灵王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还要诓人,想必八九不离十吧。”云骇顿了顿,说“整个仙都大概就属这里最素了。”
他早已习惯,全无在意。却听云骇问他“仙首是厌烦那些花鱼鸟兽么”
他道“自然不是。”
云骇又问“那总是一片素白,你会闷吗”
他静了片刻,略作思忖道“不会。”
他答的是“不会”,可云骇却似乎将那片刻的思忖认定成了“犹豫”和“迟疑”,于是从那之后,每次来他宫府,云骇总是背着手,袖里藏着东西。
后来,他时常发现窗台上多了一盆会学人说话的花,或是笔洗里多了两条小小的仙鲤。
再后来,云骇的衣袍也变了,不再穿那些素色的衣服,罩衫有时天青、有时明黄,每回穿过门庭进来,就成了他宫府那一片素白里唯一的颜色。
即便负责仙都宫府杂务的礼阁,也不到如此地步。
他当时有些不解,问过“你这是作何”
云骇想了想,道“就当是弟子的孝心吧。”
“弟子的孝心”总是一点一点地添进来,从不惹眼,他不知不觉便习惯了。直到后来很久之后,久到仙都里已经没有大悲谷山神了,他有一日回宫府时,在门庭前猝然止步。
跟着的仙使一板一眼问他“大人怎么了”
他站在那里,扫过整个宫府,不知过了多久才抬步。
他没有回仙使的话。
他只是想起曾经有人感慨过“仙首这宫府好素啊,你会闷吗”
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