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照亭此刻朝向的,正是他每日都要站着看一会儿的花缸。
那花缸里养着几株特品矮桃花,被照料得极好,即便隆冬天里也不见枯朽,依然枝青叶绿。有一株甚至还新打了花苞。
这会儿花缸碎裂,矮小的花树歪倒在地,湿泥连着花根散了一地,露出了泥下的砂石。
这种桃花,哪有用砂石来养的道理。
乌行雪思忖片刻,走到花缸边,拎了袍摆蹲下,手指在湿泥砂石里拨弄了几番。
他食指勾开一片碎陶,当啷一声。
“找什么”萧复暄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
乌行雪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翻着砂石,片刻后道“你先前不是说过要找东西么什么有人拿走了又送回来的东西”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砂土,又在木架上找了个干净布巾擦手,道“我看他总盯着这处,顺手替你翻来看看。”
医梧生听见这句话,捏着纸也跟了过来。
他单手在那些砂石里翻了几下,手指忽然一顿,接着动作急切起来。
就见其中一个花缸的砂石里,埋着一些古怪杂物木簪子、弟子腰牌、随身的发箍、或是花家传令用的锦囊鱼袋。
很多,模样不同,看新旧也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旧物。就像分别来自不同的人,都被花照亭埋在了这里。
“都是什么人”乌行雪捏着那腰牌看了一眼。
医梧生浑身僵硬,半晌后道“弟子。”
都是花家的弟子常会随身带的杂物,常有人丢失,没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乌行雪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待客弟子说的,即便他们每日早晚去刑堂,以免邪魔附体,每个月也依然有一些弟子丧命。
看来那些弟子究竟为何丧命,现如今也有答案了。
但这其实很矛盾。
他又想起来花家之前,在春幡城内听到的那些话。
说花家独守江海,占着桃花洲,却不让任何百姓在那边聚居。说桃花洲地势险要,很容易被邪魔入侵,百姓去了,就是敞着的鱼肉,很难保住性命。
当时他还觉得,既然是春幡城最大的门牌,弟子那么多,若是把百姓安顿在合适的位置,倒也不至于完全护不住。
其他门派都能做到,独独花家例外,实在奇怪。
现在想来
就好像花照亭一方面忍不住每月吞吃弟子饱腹,另一面又生怕百姓靠近他。
乌行雪拎着手里那个年代已久的腰牌,怔怔地有些出神。
片刻后,又听见医梧生一声低呼。
就见他从另一个花缸里翻出了一个扁型的盅,上面带着细孔。他打开盅一看,里面是满满的丹药。
那丹不知在花缸里埋了多久,却依然带着一抹温润灵光,说明护得很好。
医梧生脖颈喉结动了一下,低低道“无梦丹”
怪不得花照亭每日都在往这花缸里浇水,每日都浇。照理说,那特品桃花是不能这样照料的。除非他在下意识地照料着另一样他觉得有用的东西。
那是无梦丹啊
中招一月之内,吃了还能自救的无梦丹。
他被邪魔依附后,是多久才意识到的也那样大把大把地吞过无梦丹吗也试着挣扎过么下令不让任何弟子靠近剪花堂的时候,他短暂地清醒过吗
那个深夜,自己跌跌撞撞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有残魂剩余么
医梧生越想越是遍体生寒。
他手指被花缸划破了,却不再流血,只绽着白生生的口子,看起来有些骇人。他却全然不顾,又去翻起了最后一个花缸。
这次,他翻到了一个匣子。
匣子翻开的瞬间。
萧复暄转头看了过去,因为他嗅到了一丝残留的仙气。
他看见匣子里有个圆形的孔洞,孔洞里面钳着一枚很小的铃铛,白玉质的,镶着银丝边。如果没弄错的话,他认识这东西。
它叫做梦铃。
不同方向摇九下,能给人造一场大梦。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闹钟没响起晚了qaq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