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场合过于庄重的缘故,在场江湖人都不敢放肆,景帝也走得很慢,靴履踏在玉阶之上,沉稳步伐像是走在人心上。最后景帝缓缓在龙椅上落了座,珠旒挡住了他的眉,面目模糊不清,只剩下一股深不可测的摄人气势。
汪大总管忽然心里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这喜庆的册立大典也许将有了变化,陛下这不像是要册立自己的孩子,更像是要宣布某种事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景帝没有亲自为阮雪宗加冠,而是让人呈上了三个物件一条长长的白绫、一壶毒酒跟一把匕首。
在众人愕然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景帝开口了“册立大典取消,洗心山庄阮雪宗非朕亲子,他与其武林同伙,疑似混淆皇室血脉,意图谋权篡位,朕此刻起,赐其一死”
这话一出礼乐骤停,全场哗然。
“陛下请三思”、“怎么可能”、“卧槽这是什么剧情啊孩子傻了”
汪太监第一个反应是易容术
从花灯节那盏花灯之后,景帝对阮雪宗如何,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孩子,谁舍得将其赐死更别提阮雪宗确确实实有一枚桃花胎记。再假设这真是一场误会,让阮雪宗回到江湖继续去做大侠就好了,何必要赐死,再给这些江湖人扣上谋反的帽子,激起朝堂与武林的矛盾
当他屏气凝神接近景帝时,他更加惊愕,因为他发现眼前人就是陛下
景帝双目深邃,瞳仁色泽却很是清明,说明没有被操控。而脸部棱角锐利,鼻梁高耸,不似有人皮面具跟易容术的痕迹,只是那眼神阴戾冰冷,气度威严深沉,仿佛一位危险的暴君,只一眼就能让人遍体生寒。
他不敢置信地退后了,他从年轻时就伺候景帝,能确实这就是如假包换的陛下无疑
确定了身份,才更让人双腿发颤。
景帝什么时候成了一个随意生杀予夺之人,还将前来观礼的武林人士全部打为谋朝篡位的逆党,帝子阮雪宗成了主谋
“干爹,怎么了”他的义子扶住了颤颤巍巍的他。
汪总管冷汗淋漓“没事,我只是在愚,难道那句话是真的”义子说,“哪句话”
汪总管一字一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作为事件的焦点,本来册立大典的主角,阮雪宗也愣住了,他神色震动,唇色褪去。
他不敢相信,这是景帝所说的话。
苍生正邪之道、身份转换、黑白颠倒不在一念之间,而在一个帝王的嘴里。
捧他时,他是天地神明,摔他时,他要粉身碎骨、身败名裂。难道之前的父子相处都是虚假的阮雪宗蹙起眉宇,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可他也不是瞎子,汪总管怀疑是易容术,阮雪宗也没从眼前这个高高俯瞰他的帝王身上看出破绽,只除了性情大变这一点。
“阮雪宗,你愚抗旨不尊,继续带着你的余孽同伙,引起家国动荡不成抗旨不尊,是谋逆大罪。”景帝又重复了一遍,他微眯着眼睛,语气缓慢低沉,他用近乎压迫性的视线扫了全场一圈,被帝王目光巡视过的地方,人人浑身一凛,汗毛直竖。
这下子文武百官跟御林军也没辙了,只能调转枪头冲着所谓的“余孽同伙”,洗心山庄的玩家们哇哇大叫。
阮雪宗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看着面前三个事物白绫、毒酒跟匕首。
他面容瓷白,却还保留着冷静,眼神冷冷的。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很容易,一是逃出去,那就彻底身败名裂,坐实了洗心山庄谋反、混淆皇室血脉之名。二是服从,不照做是抗旨不尊,照做了一命归西。
如果阮雪宗是一尊敏感易碎的水晶,面对这样反复无常的帝王,早就碎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