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副业也得有钱才能干呀”队长用粗糙地手指夹着烟,猛吸两口,“这大生产也不是随时能抽到的。就拿我家来说吧,全家八口人,只有我跟儿子两个壮劳力,去年闹旱,秋天打下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一年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钱办副业”
“那你们要去哪里打工啊去了就能赚到钱么”
“去北京首都肯定有钱赚呀”队长咧嘴笑道,“我们有个同乡就是在北京干活的,听说苦脏累的活人家城里人干不了,我们去了以后可以去那个什么市政工程局帮忙修立交桥,还可以去纺织厂做挡车工。反正有活干就行。”
“叔,你们还是别去北京了。”延安蹲在旁边说,“我们刚从北京回来,那边已经不让任何单位招收农民工了,现在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你们去了也找不到活。”
“真的”
“嗯,”宋恂摩挲着烟盒说,“北京和广东都没有工作了,咱们这些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还浪费了车票钱。各乡镇应该已经通知了吧你们乡里没向大家宣传过外面的情况吗”
“讲、讲了,我以为那是忽悠人的呢”队长蹙眉挠挠头皮说,“这可咋办,我把兄弟们带出来,车票都买了。”
“车票可以退的,你们有多少张车票啊”吉安站起来说,“派个人跟我走,我带你们去退票。”
“晚上就要发车了,人家能给退么”
“能退,地区行署做了规定,”宋恂颔首说,“返乡农民工的车票可以全额退款。”
队长瞥一眼宋恂,问“兄弟,你是捧铁饭碗的吧”
“嗯,我在行署办公室上班,对各方面的消息还算灵通。”
“我就说嘛,看你的样子就是当干部的”队长想在他肩上拍一拍,想起什么,又尴尬地收回手,“既然暂时去不了首都了,那就把车票退了吧,回去以后再想想其他办法。”
宋恂让两个儿子帮这些老乡去退火车票,自己留下继续聊天。
“其实想要打工的话,没有必要非得跑去那么远,咱们海浦马上也要修路修立交桥了,到时候用工的机会多得是。”他笑着问,“老哥,你们是哪个县的”
“定山县的。”
“哦,那边纺织厂也挺多的,你们去纺织厂当挡车工也是一样的。”宋恂指了指他们的锄头和铁锹,“听说你们那边要开辟山区水电资源,兴修水库和水电站了,到时候肯定是要招聘大量劳力的。在家门口做工,平时回家也方便,不比去大城市强吗”
“这些消息也就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干部知道,像我们这些老农民到哪里知道去呀人家说大城市好赚钱,那我们就去大城市呗。”
“咱们城里和县里,都有劳务市场,你们下次再想找工作,可以去劳务市场找。”宋恂将一盒烟都递给他说,“各乡镇马上也会及时公布劳务需求信息,你们去乡里办事的时候,顺便去乡政府的公告栏里瞅一瞅,兴许就找到新工作了。”
宋恂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白灰,笑道“海浦本地的用工量已经很大了,咱们农民工既然不怕吃苦,那就来市区搞建设。等到赚了钱,还可以回家办点副业,咱们这边旅游发展得好,正在鼓励农民从事农村庭院商品经济,只要是在农村有房子的,家家都可以干。”
队长的眼睛一亮,确认道“真的家家都能干”
“真的。”宋恂笑了笑,“具体要求你们去各自的乡里问一问,这对大家伙是好事,老哥你回去也帮乡里宣传宣传”
宋恂在海浦火车站给农民工们宣讲回乡政策,而千里之外的北京火车站,也迎来了海浦的一行人。
项英雄和项远洋一人扛着一个大背包,走在女大款苗玉兰的身后。
“哎,你看你穿得这邋遢样”走出火车站以后,苗玉兰带着两个土包子去坐公共汽车,“让你穿得好看点,你偏不听,我都不想跟你走一块儿了”
“我要是啥也不背,肯定也穿得贼光鲜”项英雄抹了一把汗。
他家这个老婆子真是能嘚瑟。
临下火车前,还换上了皮夹克和体型裤,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你要是穿得邋里邋遢的,人家报社都不让你进门”苗玉兰叮嘱道,“一会儿去了小毛那,你赶紧换身干净衣裳,知道不”
她这次是专门来北京做广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