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一秋轻抚着她的长发,也是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黄壤说得不错。
他不能妖化,他将永远需要司天监的权柄,去维护神女祠的香火。
黄壤抬手,摸到他额下胡须,她心血来潮,说“我帮你把胡子剃了,好不好”
第一秋嗯了一声,将自己的储物法宝交给她,道“里面有修面刀。”
黄壤于是一通翻找,第一秋仰头靠在车壁上,双目微阖。
他不担心黄壤会从储物法宝里找到什么,他对她没有秘密。
本应是没有的。
黄壤找出修面刀,还找到修面油。
马车狭小,第一秋躺下来,头便枕到了她腿上。黄壤兴致勃勃,先用剪刀把第一秋的胡须剪成胡碴,然后涂上修面油,用小刀轻轻为他刮脸。
她手中利刃锋利,刀锋不时掠过他下颚。马车行走,偶尔也会轻轻颠簸。
可监正大人闭着眼睛他睡着了。
上京,司天监。
马车在门口停下。
监正大人睁开眼睛,他正要掀帘,黄壤小声说“我现在是你的侍女,这些事,当然只有我来做。”
“你”监正皱眉。
黄壤说“对。而且你要对我越冷淡越恶劣越好。只有这样,百姓才会觉得你痴情”
监正大人于是道“那你还不下车”
这就装上了。黄壤只得当先下车。
司天监门口,两个守卫已经向这里看来。但见马车上插着司天监的令旗,并不敢上前驱赶。
黄壤果然是个称职的侍女,她搬来矮凳放好,这才撩起车帘。
监正大人踩着矮凳下车,不管此前在黄壤面前有多落魄潦倒,反正此刻的他,便一身冷凛威严了。
他目光锐利如鹰,身姿笔直,威怒不扬,却令人不敢直视。有些人的尊贵,似乎与生俱来一般。
黄壤看了一眼方才剪下的胡须,心中惊叹
因为监正久久不归,门口守卫已经连他都不认得了。
但他身上的官袍,众人总是识得的。
“监监正”守卫结巴着不敢相信。
毕竟现在,仙门之巅所站立的一共就两个人。
一个是玉壶仙宗谢红尘,他少时便有第一剑仙的美誉。如今闭关修炼,甚少理事。玉壶仙宗的事,已经由其首徒聂青蓝打理。众人都猜测,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彻底退位,成为玉壶仙宗老祖。
再一个,便是司天监第一秋。他师从秋彦明,少时铸器之精,天下闻名。后来连逢奇遇,不仅功力大进,更是得了异兽之体。
因着他与谢红尘都跟黄壤有着奇异的关联,众人对此一直颇多揣测,不知他与谢红尘一战,谁胜谁负。
当然,虽然修为胜负不可知,但有一点众人都是公认的。
监正肯定有“异于常人之能”,当年怪梦之中,便有十几名京中名妓称他“腰缠异宝”。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定能胜出谢宗主许多。这个无人质疑。
可第一秋也匿迹多年了。
这两个神祖牌位,几乎已经只剩传说。
守卫哪能不惊
监正大人并不理会这二人,径直往里走去。守卫却不敢怠慢,一路疾跑入内。
不一会儿,监副李禄、鲍武,以及四位少监纷纷赶来。
“监正”诸人齐齐叩拜,心中激动难言。
李禄偷偷看过去,只见第一秋紫袍玉带,衣饰整洁,面容虽然冷峻,但与从前差别不大。他轻吁一口气,这才看见第一秋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李监副吓了一跳,他注视半晌,问“监正,这位姑娘是”
他当然认识黄壤,但是黄壤毕竟是死了。
民间皆传第一秋绝情,可唯有他们这些近身下属方才知道,这个人心中有着怎样的伤情。
第一秋要表现出对一个人的轻蔑,那可真是太到位了。他轻飘飘地道“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