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一秋只是盯着那盒中金沙,他脸上缓缓浮起一丝笑意,双瞳却更加幽深,甚至泛起一层古怪的暗黄。他说∶"忠国公真是煞费苦心,连本座的夫人也请来了。"
忠国公乃是有备而来,自然无惧无畏。他手捧这小半盒沙,道∶"另外一半,老夫已经命人送走第一秋,现在老夫令你自废修为,滚出朝堂,滚出司天监你既然弑父灭君,便不配享有他带给你的荣华富贵还有你的身体,血脉之躯均受之父母,你这不忠不孝之徒,还有什么面目存活于世"
他言辞激愤,可第一秋自始至终,只是盯着他手里的木盒。里面的金沙,确实少了一半。"藏起来了吗"他语声很轻很轻,却蕴藏着山呼海啸般的杀机,"藏起来了吗"
后面一句,他声调陡然提高,整个人蓦然一扑。忠国公只觉眼前黑影如山,身后忠心的将士早有防备,猛然上前护住了他。
然而不过眨眼之间,一团血雾嘭地一声爆开,溅了他一头一脸只见一条青碧色的巨蛇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将其咬碎,如吞一丸
"不第一秋"孙阁老再不顾其他,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喊∶"不可如此"
可巨蛇又是一张嘴,那些凡人的刀枪在它这副身躯面前脆弱得可怜。它不管不顾,瞬间已有十余将士上前抵抗,被它咬成血泥
忠国公后退一步,他蓦然发现自己失算了
原以为,第一秋深爱其夫人,见到黄壤遗沙,定会投鼠忌器。可是他没有。
而他带来的兵士,本就是他的旧部,人人忠勇。他怒道∶"第一秋,你要杀要刮,都冲我来"
话落,他手中银枪直刺他七寸之处。可虺蛇身躯有蛇鳞相护,他用力过猛,枪尖折断。而巨蛇并不停歇,它似乎故意不攻击忠国公。
他开始随意扑杀他带进宫中的将士。血在他眼前爆开,如同春天的花蕾。
而梦外的黄壤,甚至没能与他同观春花。她来时,上京岁末凛冬。她去时,上京大雪未融。
第一秋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耳边有无数呼喊,他都听不清。杀光这些人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杀光这些胆敢打扰她的人。
他在一众披甲执锐的将士中游走,如入无人之境。
忠勇公忽然发现,自己奈何不了他。不仅如此,自己带来的部将,亦将全部因为自己的无知而丧命
"住手住手"所有的谩骂都已再不能出口,他语气越来越虚弱,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
最后,他丢弃了银枪,也放下了盒子,只能喃喃道∶"停下你疯了吗"
幼帝早就吓呆了,孙阁老踉跄着上前,一把抱起忠勇公带来的木盒。他蹒跚着来到第一秋面前,喝道∶"第一秋黄壤在看着你,她在看着你"
那巨蛇之尾鳞片张开,片片如刀锋。但在扫过他的时候,却缓缓住了手。
她在看着。
于是所有的鲜红都褪去了颜色。这世上有些人,连疯癫的资格都没有。
巨蛇缓缓化为人形,他接过孙阁老手中的木盒。孙阁老忙厉声道∶"剩下的遗沙在哪儿,"忠勇公早没了先前的气势,他整个人都有些果傻,好半天才怔怔地道"埋埋在圆融塔故址,祭奠先帝了。"
第一秋怀抱木盒,缓缓去了从前的圆融塔。
塔早已不在,此处太过不祥,已被宫人填平。宫人们大气不敢出,忙找来花锄,想要替他刨土。可第一秋蹲下来,他双手泛起青碧色的蛇鳞,一双利爪坚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