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众人之中,旁若无睹地带走游烛。
江风吹起他头顶栗色的碎发,洛照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月光下的黑曜石。白色的光在其间闪烁,璀璨中并无半分恐惧,反而是
苦苦压抑着的兴奋。
想要紧紧握住,捏碎,捏成汁沫。然而那样又会损坏最珍贵的宝物,因而手指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弯曲,青色血管在手背突兀暴起,堪堪保持住那样一个艰难的平衡。
汽油轰隆隆燃烧,生锈的排烟管争相吐出黑色尾气,被风四处刮着,一股浓烈的黑烟味。
“沈照星你造反了是吗你、你”
沈庐从未被如此激怒过,他一辈子处于上位,总是风度的,游刃有余的。无法控制情绪、掌控他人,在他看来都是是低劣的行为。
然而此刻,男人大口喘着粗气,眼珠瞪得极大。白色球体爬满网状血丝,目光死死盯着破吉普上的两个人。
愤怒愤怒
不仅因为忤逆他的人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更因为、更因为
他的儿子,要带走的人是游烛。
沈游烛,在他手下养大的少年。
好像上一秒还是那个被测出没有天赋的小废物,下一秒,他便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就算他是废物又如何他会是他最宠爱的废物。
他定会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不管是沈景赐也好,沈照星也罢,亦或者叶家那个小辈,谁也不能染指。
谁也不能染指。
洛照星将游烛的手好好放在了副驾驶,终于伸手握住了方向盘。
指骨已被他绷得发白,连手腕处的骨筋也立起,硬胶质的方向盘出现些微扭曲,难以被发现。
兴奋。
但是,可以忍住。
洛照星的手又缓缓拿开,他终于侧过头,像往常一般弯起眼睛,如老师最喜爱的乖学生般对身后暴怒的男人笑。
“爸,我姓洛。”
他一直都说,他叫洛照星。
连他儿子的身份也一同否定。
更深的愤怒冲入脑海,过往在乎的与现在的一起,统统被否定。
目眦欲裂,黑色“哐哐”上膛,只待他一声令下
突然,被风吹起的栗色碎发后,将脸埋在条纹围巾中的少年侧过头,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在眉峰拧起个小小的凸起。少年灰色的眼睛像北极漂浮的冰。
不耐。
被厌烦了。
像是被扔掉后还不停跟在脚边狂吠的大狗,期盼主人能被吸引注意力回头,却最终仅是被狠狠踹了一脚。
于是只能停在原地,看他走远。
如果再叫,我会希望你去死。
游烛,是讨厌他的。
一瞬间卸了力气。
游烛回过头,拿手轻轻拉了拉洛照星的衣袖,又怯又怕的小声说“我们、我们快走吧。”
我们。
洛照星便也望向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白而又毫不掩饰,是被注入灵魂的宝石。千言万语,他像是有许多话想对游烛。
由心底喷涌而出的岩浆快要冲出身体,被手紧紧捂住唯一狭小出口,灼烧得生疼。
最终洛照星也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勾起的唇角露出一对小小虎牙,应道“好。”
就像来时一般,油门被踩到底,又一路飞驰着奔上芦苇花中的碎石子路。
他像是已经知道了沈庐不敢对他们如何。
渐行渐远。
洛照星走的路与游烛来时并不相同,吉普车未行多久便拐上了另一条石子路。直到周围看见远处一户破旧人家,身后未有追兵,一直紧绷着肩膀的少年才长长松了口气。
一直紧扣着车前胶壳的纤细手指松开,乖巧的交叠在少年膝盖上,像一大朵雪白的花。
洛照星在开车,他的速度极快,于山野小道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