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岱道“你不是笨。他有个饱读诗书的娘给他开小灶。我俩没娘,看不懂的地方找老师和佟国纲问,他们就会说咱们愚钝,不如法海,咱们受不了这口气,干脆不问了。”
鄂伦岱两只脚翘书桌上放着“佟国纲已经说过了,你有不懂的尽管问他,他不会再拿你和法海比较。”
夸岱苦笑“话不说出来,我就感觉不到吗”
鄂伦岱翻白眼。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额娘在的时候,每日都会细细告诉佟国纲自己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事。即使很少见面,他们父子感情依旧很好。
没了额娘,他和夸岱与佟国纲的交流就只有每日询问功课。若功课答不上来,那就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佟国纲被他闹过之后,虽然不再和夸岱说夸岱不如法海的话。但那不满的神情,夸岱又不是眼瞎。
“不想问就算了。皇上要给八旗子弟建个官学,以后咱们去官学。”鄂伦岱道,“那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我们满人本来就不耐烦学,要学就学些有实在用处的。官学里要学的东西很多,你肯定能找到比法海强的。你算术就很强。”
夸岱垂着脑袋道“算术又没用。”
鄂伦岱道“当官要计算钱粮户籍,为将要计算粮草兵数,算术怎么不比之乎者也有用你有什么地方不懂,给我看。”
夸岱忙把书本递给鄂伦岱,告诉鄂伦岱自己读不懂的地方。
鄂伦岱以前的底子还在,夸岱学的东西他学过,稍稍回忆便记了起来。
他脚仍旧翘在桌上一抖一抖,仿佛地痞流氓,口中居然能把圣贤文章解释得头头是道,直白浅显,夸岱一听就全明白了。
不到十岁的孩童眼中闪烁着对兄长的崇拜。他趴在鄂伦岱肩膀上,小声和兄长一问一答,原本木讷早熟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孩童的灵动。
胤礽抛弃既要抄书又要上课的大阿哥,带着只几日不见就黏人得不行的三弟弟,来找鄂伦岱商量下一步的事。
他要给鄂伦岱一个惊喜吓,没让任何人通知,蹑手蹑脚走进了夸岱的院子里,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趴在鄂伦岱身上乖巧无比的孩童,胤礽不由止住了脚步。
雍正朝的事,第一世的胤礽已经死了,并不知晓。
但第二世的胤礽是清史爱好者,鄂伦岱和夸岱之后的遭遇,他当然是知道的。
史书上关于这两兄弟、特别是关于夸岱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但结合第一世他对鄂伦岱、夸岱的了解,他可以从史官的春秋笔法中看出许多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
比如孝懿皇后、即现在的佟贵妃康熙二十八年薨逝,佟国纲于康熙二十九年战死;
比如佟国维和鄂伦岱支持八阿哥集团,鄂伦岱跳的最高最欢,却每一件事都戳在康熙怒点上,让康熙对胤禩评价降低;
比如雍正那个小心眼,把所有可能投靠胤禩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却独独对鄂伦岱容忍再三。即使最后忍无可忍杀了鄂伦岱,说了佟国纲坏话,也不祸及鄂伦岱的亲眷。鄂伦岱长子袭爵、官至绥远城建威将军,次子雍正十一年进士、命南书房行走;
比如鄂伦岱对阿尔松阿异于常人的袒护,以及最后几近精神崩溃的故意寻死行为;
还比如,一直都是个小透明的夸岱,在鄂伦岱死后疯了似的针对当时还如日中天的隆科多,不顾家丑不可外扬,将隆科多和李四儿后院之事到处传播,并亲自告诉雍正这两人“致元配若人彘”。
他明明知道宣扬佟家后院之事,对佟家家风是极大的打击,可能让佟家后人都为此难堪,再难与权贵联姻,他还是如此做了。
当雍正终于和隆科多反目后,夸岱作为堂兄弟,亲自审问和追查隆科多的犯罪证据,甚至亲自用隆科多爱妾李四儿的儿子玉柱之命要挟李四儿。
隆科多于雍正六年死于幽所。夸岱在雍正七年,于工部尚书任上病逝。就好像是夸岱硬生生地睁着眼看着隆科多去死后,才笑着松了最后一口气,不再留恋这个人世间似的。
夸岱经历了些什么做这些疯狂之举时在想些什么他阖上双眼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又是什么
胤礽无从得知,只知道当时的夸岱,恐怕已经半疯了。
“鄂伦岱我来找你玩啦”胤礽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
胤祉也学着太子哥哥高声嚷嚷“鄂伦岱我来找你玩啦”
鄂伦岱身体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他忙跳起来,丢掉书本就往外跑“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