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甲男的,二十四五的年纪,一头浓密的黑发,额头前留着刘海,有些胖,眼睛大大的,圆脸,鼻子塌下去,一进到病房,就是他的床位,他是一位情感障碍患者,时而情绪高涨,时而又陷入抑郁当中,情绪高涨的时候,喊叫个不停,声音很大,反应十分激烈,并且动作迅猛,会突然的站起来,怒吼两三声,每次呼喊的内容都是不同的,有的时候是游戏,有的时候是像体育队的教官那样发号施令,有时候便赫然是一场重要战役的将军,正处在冲锋的劲头之上更多的时候,语言是含糊的,听者不能明白他的意思,语言混乱,亢奋状态的他,最激烈的时候是摔东西,要摔盆子,床头柜上摆放的水杯器具等都在他摔的范围之内,如果有足够的气力将这间病房抬起来的话,那此人必定是将其高高举起,重重摔下,直到摔个粉碎方可停止下来。每逢此时,他的大哥,一个魁伟的男人便会上前一下将其抱住,或死死按在床上,或两人因此扭打在地上,大哥双手双腿并用,锁住他的躯干,直到他挣扎到精疲力竭为止,或等到医生前来注射镇定剂,使病人完全的安定下来,才算这一阶段结束。
若是说亢奋状态下的病人是暴怒的,无意识,似乎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么,当他转入到抑郁低迷状态的时候,又是十分可怜的,而且,他的亢奋状态是偶尔的,并不经常,大多的时间,都是沉默的,情绪低迷的,漫长的时间用来思考,用来冥想,极度深沉的沉默似乎是在为之后的爆发蓄力一样,可能,沉默到一定程度,或者在精神世界里头吃了败仗,要在现实世界中间找到平衡,故而,沉默压抑时间越长,最终的爆发似乎就显得那么的激烈。有时候,沉默可以是一整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可以不说一句话,连自言自语都没有,安静的吃饭,低着头,只顾看地面的出去散步,连开门都那么轻,生怕惊动什么东西一样,医生来查房,有要询问情况的时候,也只是点头和摇头两个被他小心翼翼的做出来的动作,沉默的很可怜,连基本的动作都相当安静。
他的大哥是个魁伟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平头,专门在医院照顾他,自他入院以来,日日夜夜的陪伴在身边,经过治疗,症终于有所恢复,最重要的方面是他在亢奋状态下,不再那么激烈,在低迷状态下,也没有那么沉重。
病房日常聊天说话,了解到,这两人并非亲兄弟,弟弟是堂弟,六岁时候父母因车祸去世,便寄住在姨妈家,对于这个小孩,姨妈家并没有善待,日常繁重的家务,剥夺掉上学的权利直到生病时,已是十五六岁年纪,方才按照家族商量,转入到叔伯家,也即是现在的家庭中抚养,这位堂哥是弟弟最亲近之人,弟弟工作不顺利,无学历,无技艺,成了无业人员,但,病情一直在不断加重,直到现在,病情完全不可控的时候,进入市三医院治疗。
提及弟弟,当哥哥的皱着眉头,这个魁伟的汉子甚至声泪俱下,“苦呀可怜呀”弟弟清醒时候,兄弟俩人无话不说,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可日常相处起来,俨然是两个小孩子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和蔼可亲。
哥哥成了家,弟弟住在哥哥家中,有好几次哥哥不在家,弟弟病发,将家里砸了个遍,面对着满屋的凌乱,很生气,怒火中烧,但一看到清醒过来的弟弟在一边手足无措,那由于童年时期的创痛造成的今日精神残缺,亦是百感交集,“没事儿,老弟,没事儿砸了就砸了,家当砸了哥再置办就是”当哥的抱住蜷缩在一边的弟弟,泪水在这个魁伟的汉子眼里打转。
随着治疗的深入,现在弟弟的情况好转,在观察一段时间即可出院。
病人乙女的,大学生,工商管理学专业在读,留着长发,微胖,瓜子脸,天然的双眼皮,眼睫毛长长的,不化妆,素颜呈现出一种自然美感,总之长相甜美,面貌可人,属于美人行列,当然,这都只是一眼看过去能够看到的她全部的美好,只有等到她站起来开始走路,便会发现她的腿是一扭一歪,两条腿走路步伐不一致天生的腿部畸形,她操着一口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中度精神分裂症患者,病人家属是其母亲。
逢说起自己的女儿,母亲即是下意识般的哀叹和埋怨起来,女儿静静的躺着,母亲在床边坐着,满含着愧疚和悔恨,母亲把女儿的病因归结为校园暴力和自己家庭条件有限,面对女儿,她说的最多的字眼就是“如果”两个字,诸如“如果囡囡女孩儿的小名是一个健康的女孩子,就不会受其它孩子的欺负”;“如果我们的家庭条件稍微富裕一些的话,囡囡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在一开始发现她的腿脚有问题就及时的医治,她也就跟别的女孩子一样,活泼开朗”;“如果不是她奶奶重男轻女,不管不顾,别的孩子也就不会伤害到囡囡了”。像这样的“如果”,母亲还可以讲出很多来,恐怕任她回想,一天一夜也是讲不完的。陷在深深的自责中间,在同别人讲话之时,这种自责和愧疚溢于言表,并常常不能自拔。
“哎呀,妈,你别说这些了,没有用处的,而且你说的也不对,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在其旁的女儿在母亲深陷进自责和犹豫的时候,这样反驳道,其实,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女儿的这种不耐烦和不屑是对母亲的宽慰。
女儿是在大一的时候,有自杀倾向,后经医院检查出精神分裂病症的,一开始,父母双双崩溃,不停吵架,相互责怪,相互斥责,到头来,还是接受女儿病了的现实,由母亲在医院陪伴照顾,父亲每周周末过来,每逢周末,在等到父亲到来的时候,母亲便会离开医院回家,父亲母亲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女孩儿依稀看到双方之间的情感已降到冰点,不说话,仅仅是擦肩而过而已。等到周末结束,母亲再一次到医院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