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周和音的那些话头,就像春天的蚯蚓,在土里,一冒一冒的。全是眼。
周和音笑得咧,“春芳女士,您的比喻要么跟吃的有关,要么跟地里的有关”
邵春芳不以为然,“我个没上过几年学的人,就是这么土。”
“聊什么呢”傅雨旸悄然过来,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端正整齐。
来人足够得高,邵春芳局促之余,得仰视他。小音很自然地学一嘴家常给他听。傅雨旸依旧四平八稳的口吻,叫人听着,即便明白他有意奉承,但也挑不出理来。他说比方、比喻不在于精,恰当最重要。
“你的那些脑洞,可不就是春天的蚯蚓,泛着往上冒。”
说罢,他谢过春芳女士的辛劳,请她到外头喝茶。
正巧,外头值班的社区医生吃过饭上门来,问傅先生要不要重新埋针。
邵春芳就势说要走了,茶不喝了。
傅雨旸还有一袋半的点滴要打,邵春芳看了眼小音,也干脆由她去,说自己回去了。
岂料傅雨旸说不,他要小音送妈妈回去。
“那你呢”周和音本意是问他,你要自己看顾着点滴。实在话,他还没完全退烧,刚才感受到了。
二人很寻常地对话。如同再普通的夫妻彼此交代今日的去踪,傅雨旸说他一个人不要紧,下午还有会要开,再问她还回不回她住处,回的话,“我晚上过去。忙完手里的活。”
像极了一个丈夫告诉妻子,我今晚家来吃饭。
邵春芳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一路,傅雨旸再亲自送她们下楼,停车场泊车处,周和音自顾自牵开门上驾驶座,邵春芳从电梯再下来又是一顿晕,她自个开门上副驾的时候,实则不太舒坦。
迷糊地上了车,车门还由傅雨旸扶在手里,她也不晓得。
里头的周和音看妈妈这样,翻包里的清凉油,要给她抹抹。
同样的行径,小音也这样待过傅雨旸。
邵春芳嫌她婆婆妈妈,说不用了,你好好开车。
待她们母女俩话停顿下来,外头扶着车门的人,才稍稍俯身些下来,朝副驾上的人,正式邀请,“如果您和小音爸爸方便的话,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邵春芳提在手里马甲袋里的打包盒子还沾着干净的水珠子,她面上不显地随手搁到挡风玻璃前,也正经答复他的话,“我来这一趟,她爸爸不知道,也不代表他。”
“至于你说的请,说到底,我是个妇道人家,再怎么泼蛮,外头我还是要给她爸爸颜面的。这事,她爸爸自己转不过弯来,谁也说不通。”
“我这样说,你也不要觉得我改口什么。到头来,这天底下没有强得过子女的父母,好歹,都是她自己受的。”
站在车外的人,端正温和的颜色,“是。但不影响我感谢您,茶馆那天是一遭,今天也是一遭。谢谢您的心意。”
于是,这一话的邀请暂时作罢。傅雨旸同小音说话,要她好好开车,“到家给我个电话。”
最后还不忘促狭她,“记得锁车。”
“知道了,就那么一两回,一直说。”
傅雨旸端正吓唬她,“一回都不可以。”
回到六家巷,家门口,周学采正好也散席而归,手里有主家给的喜糖。
他见娘俩从外头回来,只同邵春芳说话,问她去哪里了
邵春芳随口,“店里。”再掂掂手里的袋子,“她晚上要带吃的走,我去拿保鲜盒的。”
至于周和音,她即便要和爸爸说话,老周也不睬。
她要爸爸手里的喜糖,周学采随手一松,丢给她。
小音翻开喜糖盒子,说里头都没好吃的糖。
邵春芳连忙让她轻声些,叫人家听到了,不礼貌。
一家三口一同往堂屋里走,邵春芳问中午多少桌啊
周学采也不答应,只说喝多了,要去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