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是什么”闲话到此,傅雨旸才有工夫问她带过来的马甲袋里是什么。
是她自己烫的干丝。
自家厨房里,当着春芳女士的面折腾出来的。
邵春芳在剪螺蛳,什么都没问,只诋毁女儿的手艺,肯定不好吃。
傅雨旸尝一筷子,随即皱眉头,说他去过扬州多少遭,“真心话,这是我吃过最难吃的烫干丝。”
周和音即刻抢了他手里的筷子,有人连人带筷子抢过来,“别猴急,等我把话说完。”
她不稀罕听了,骂他,“臭狗屎。”
“但这一口能记一辈子。”臭狗屎说他的下半截话。
“因为太难吃了”
“因为周和音出品,独此一家,绝不分外出售。”傅雨旸说,这就是奢侈品限量的意义。
“哦,那不一定哦,我保不准会做给别的男人吃哦。”
“别招我。这里很不合适。”傅雨旸幽幽提醒她“谨言慎行”。
周和音听他这样说,羞比愤多一层,才要打他,房门口二发来人请。请傅雨旸去坐席,解秽酒正式开口,陆续的宾客也一一到位。
中午这一顿,悉数几十桌全摆在前头乡政府搬迁的礼堂里,乡下摆席一向如此。
但最主桌在主家后院里,单独的一桌,八个人,清净一处。
有商有政的联络局上,傅雨旸再昏头,也不能把他的人带到席面上。
周和音来前,他就叫书云安排好了。
楼下还有几桌,在家里坐,他只叫她跟着书云一道坐,“好好吃饭,干丝带回去,我晚上再吃。”
“难吃还吃”
“嗯,小孩不鼓励,不会进步。”
周和音刚才来的时候,是和堰桥一道过来的。这样来来往往的做事行当里,平头小辈带个年龄相仿的朋友来,谁会顾得上。无非是添双筷子的事。
直到房间里头,大家一一正经坐下来,书云才特为解释道,这是雨旸的女朋友,有事来晚了,我们堰桥替他舅舅去接的。
平地一声雷。
带累着主家未亡人,那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都亲自过来打招呼,大房婆媳两个,一口一个他二婶婶,二奶奶,都是降着辈分喊得。弄得周和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书云连忙打圆场,说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又没正经定亲,不好按辈分这样喊的呀,尤其是白事当头,弄不好人家父母要怪我们雨旸不懂轻重的,“就不要为难我们小音了。”
和周和音一道坐的宋堰桥不顾老妈的耳提面命,冷嘲热讽地提醒周和音,“你要是过年来,得包你太奶奶的压岁红包的。”
周和音喝饮料的手一抖。随即瞪一眼宋堰桥。
自幼长在街坊巷子里又在茶馆那样的烟火堆里打滚的人,哪能轻易就被说哑了语呀。
女人扎堆,左不过是些日常琐碎的事故。几桌流言一串联,几个房头的所谓妯娌们,都跑来打探二房这个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小姑娘,已然把她架到那女主人的高台盘上去了。
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车轱辘话。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老二也不年轻了,高低还是要早点要小孩的。
周和音始终和颜悦色,开口的话也有着她这个年纪的俏皮与骄傲,“他反正是晚了,我遇到他之前就已经晚了。”
房间里有玩闹的小孩在拿气筒打气球,卯着劲地打,大人声音越起劲,他们越兴头上的顽劣。终于,砰地一声,气球炸开了花。
吓得一屋子人都扪心。
小孩一溜烟跑了。
傅雨旸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周和音这一句,也看到边上的堰桥,替她揭她头发上的一碎红色气球皮子。
正主来了,这没边际的“婚姻大事”集结者们,反倒是消停了。揣摩审视地看着一对人。傅雨旸面上挂笑,却是不亲不疏的客套,谁都不敢和他上心,只听他慢待的笑意道,“我们喝酒的都散了,这里倒是比后头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