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青赶着骡车跑出去好一段路后,才不再驱打骡子,官道平坦,跑起来十分畅快,连带着碰见糟心人的不爽也随风消散了。
吉兴镇离得远,这回打到矮鹿,陆谷看见了一定高兴,上回他去打猎,只抓到一头野羊,他们灵哥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鹿呢,不知道看见了会是个什么神情。
这么想着,他重新高兴起来,将陆大祥和杜荷花抛在脑后,心道下回看能不能抓只更漂亮的梅鹿,让灵哥儿看看。
他并不知道,杜荷花见了陆文以后,哭天抹泪诉苦说没钱,而得了银两,眼泪登时就不流了,和抱着孩子的陆文话家常时,偏偏又提到他和陆谷,不满他们家的好运气,嘴里还不干不净骂了句。
而陆文听到这些后,再没有以前如释重负的心情,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以前沈家过得就那样,泥腿子只能土里刨食,就算养兔子了,粪便脏污臭不可闻,稍一比对,他在李家虽然只是妾,可什么粗活累活都不用干,吃香喝辣一样都不少。
如今李鸣山病是好了,不再卧床,但因那里不行了,酗酒不说,性情大变,有时喝多了,见着谁都骂,连他也不例外。
罗红绸同样挨过骂,可她娘家是镇上的绸缎庄,生了儿子李老太太又看重,压根儿就不怕,他不一样,只能忍着,好在有孩子,有时李鸣山醉酒在他院子里指天怨地胡口乱骂,孩子一直哭,李老太太知道后,就让人过来拖走李鸣山。
他从前爱听杜荷花说沈家如何过着乡下人的日子,一比较就知道自己当初的抉择是对的,心里就舒坦,然而造化弄人,哪里能料到如今是这样的局面。
和孩子的月钱吃穿不少,过得比乡下人好些,但李鸣山不再是他的倚靠,日子就不像从前那样风光,还要小心看脸色。
如今杜荷花偏生又说沈家在吉兴镇买了宅子,陆谷过的是镇上日子,他垂眸咬牙,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剩造化二字在心中回荡。
他们如何沈玄青早已不在意,只要别添堵找麻烦就是。
他赶着骡车到吉兴镇后,进主街没多远,一眼就瞧见人群外熟悉的身影,陆谷正抱着灵哥儿,和纪秋月还有昭儿在围观耍把式卖艺的摊子
看热闹男女老少都有,他俩为避开汉子,只在人群外围,孩子不提,两个大人边踮起脚看向里面,一边顺着人群缝隙挪动,十分起劲高兴,在村里哪有这样的热闹可瞧。
围观的人多,骡车慢下来,挤挤攘攘的人群瞧见骡子到跟前,纷纷往两旁让了让。
沈玄青还没到跟前呢,就听见人群喝彩声,待这声过去后,里头场子有人敲着锣说过场话,有钱的捧个钱场,他快到跟前了,忽然出声道“想给就给。”
乡下人看卖艺少有捧钱场的,都是凑凑热闹,但见耍把式的几人十分卖力,毕竟养家糊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陆谷正犹豫着掏荷包,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沈玄青就在几步远之外,惊喜地展露出笑颜。
“我这儿有些铜板,你们去扔,想看再看一会儿,我在前头等着。”沈玄青跳下车打算牵着骡子,见乖仔也要下来,胳膊一伸按住了,这里人太多。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里头没有碎银子,全是些铜板。
“好。”陆谷笑眯眯接过荷包,耍把式的为了让人多扔钱,有个大汉喷火舞火龙,人群又是一阵喝彩,他便顾不上沈玄青,连忙转过头看热闹。
铜板哗啦啦洒起来,陆谷把荷包里二十几个铜板分给昭儿一些,纪秋月抱着孩子往捧着铜锣的干练姑娘那边抛,哐当一下扔进铜锣之中,昭儿乐得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