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户之隔的张家,因人少而过于清冷。
白天换的咸鸭蛋李婉云一口都没吃上,全让老张氏给吃了,她连碰都不敢碰一筷子。
孝敬公婆伺候丈夫这些训诫德行几乎刻在了她骨子里,性子又太柔弱,在家听父母出嫁从丈夫,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就算张正子没死,也是浑浑噩噩过相夫教子的日子,直到老去死去。
这些天她倒是能吃上东西了,老张氏断了腿只能坐着躺着,但一旦发现她吃多一点,同样会挨骂,要是只挨骂她当没听见就好,可老张氏年纪大,是有辈分的,娘家好几个侄子外甥,有时会来看她,连张家一两个好心的亲戚也会过来。
每逢家里来人,老张氏都会趁机发作,哭骂叫喊一通,说吃不上饭喝不到热茶水。
她一发作,李婉云就会被亲戚长辈训斥,越发胆小瑟缩。
下午煎了药,给老张氏端进房里,李婉云都要先跪下请安,再起来把药递过去。
谁知药有些烫,老张氏喝得时候没留神,头一口就被烫了嘴皮子,抄起拐杖就打过来。
李婉云不敢反抗,默不作声忍下了,好在老张氏力气小,因伤病连叫骂的劲都不如从前了。
寒风呼嚎,夜里越发冷了,李婉云却睡在地上,薄褥子薄被,衣裳都不敢脱,囫囵裹着睡。
老张氏夜里如厕不便,就喊她睡过来,却连小板床都不让睡。
黑暗中,老张氏呼噜声不断,李婉云睁着眼睛睡不着,她饿了,来到张家一开始还能吃饱,慢慢就连饭菜都吃不上了。
饥寒交迫,更让人觉得冷,她眼前阵阵发昏,脑子里胡思乱想,陆谷手腕上那个银镯子又出现在她眼前。
她和张正子成亲比沈玄青早,离得又近,沈家二房的事一清二楚,陆谷是怎么来的她当然知道。
在陆家受尽欺负磨搓,到沈家后就转了运,吃饱穿暖不用挨打,连首饰都有。
陆谷运气好,遇到的是好人。
从前她也会这么想,但今晚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越发强烈,旁人有旁人的福气,只有她命不好。
肚里越发饥饿,她却像是浑然不觉,蜷缩在薄被里木然睁着眼睛。
她眼前一阵发黑,再看向黑暗只觉晕眩可怖,黑暗中像是有一张大嘴,黑黝黝的,要将她一口吞进去。
天旋地转之间,床上的老张氏从梦里醒来,咳一声便喊道“夜壶”
李婉云被惊醒,爬起来时身形晃了一晃,待稳住了才从床底拿出夜壶,将老张氏扶着坐起来伺候她撒尿。
腥臊尿味弥漫,李婉云眼神呆滞,像是没闻到一样,老张氏尿完朝床下吐口痰说道“倒了去。”
冬天备夜壶就是为了不出去,一般人都是第二天一早倒,老张氏也并非爱干净,不过是故意折腾,她儿子和李婉云成亲连两年都没有就走了,便将满心怨气恨意撒到李婉云身上,认定是她克死了张正子。
李婉云出门倒夜壶,冷风一吹哆嗦打了好几个,天上没有月亮,连星子都稀疏。
雪花飘起来,被风吹到她眼皮上,很快化作一滴冷水往下流,她下意识眨眼睛,才发觉自己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