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死在绑匪的枪口下。
那一刻的场景如此陌生,以至于在很久之后,他始终无法细想香取到底是如何倒下的。
她疼吗
血液黏在衣服上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那天的发型她特地做了很久,被血沾湿了,是不是会变丑
为什么
被绑架的人不是迹部景吾吗为什么死掉的反而是自己的女儿
内心的恶意如同失去控制的野兽,撞击牢笼。
野兽是父亲,牢笼是警察。
自那次的事件发生之后,他竭尽全力想要找寻到,香取自进入鬼屋、到临死之前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绑架案总共涉及八位人质。
分别是两名鬼屋的工作人员、两个年轻的男大学生、绑匪的主要目标迹部景吾和他的朋友新海空,还有来自名古屋市的高中生远野幸一以及,他的女儿。
芳村香取。
每一个人质的笔录,他都亲自上阵。
两个男大学生和工作人员简单复述了事情的经过,说香取是自愿去做人质的。
怎么可能呢
香取那么怕疼,一点点伤都会难受好半天,怎么会自愿去当人质呢
直到他问到了那位远野幸一,他女儿的同学,只有他说出来真相。
绑匪一开始准备带出来的人质根本就不是香取,是那个新海空,那个明明已经十八岁,却长相幼小的男生。
是迹部景吾发话了,人质才换成了香取。
那头野兽彻底控制不住了。
恶意如同春风拂过的野草,肆意疯长。
他靠着警察的证件,才勉强走到了最顶上的楼层,却也止步于此,只能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大少爷、继承人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
他的香取现在也在睡着呢。
深褐色头发的警官露出一个笑容,深蓝色的凤眼里积蓄着浓浓的悲伤和恨意。
到最后一刻,是他身上的警服束缚住了他。
现场的绑匪在当时的枪战中死伤大半,剩下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芳村宏彦抓住还活着的犯人。
这些人犯下的罪行铁证如山,为首的那个当着四十多位警察的面直接杀人,人证更是数不胜数。
他把犯人扭送至检察院,拜托在那边的同事,希望这些犯人能够得到宣判,为香取偿命。
同事却用一种冰冷而怜悯的语气告诉他。
“宏彦,他判不了死刑的。”
他还记得那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怒火,使他冲上去揪住昔日旧友的衣领,把人一路向后抵到冰凉的落地窗上。
“为什么判不了他杀人了啊他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泪水肆无忌惮的从眼眶里溢出来,一串串落下。
“杀了香取。”
好友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低沉
“程序很难走的,牢里面到现在还关着一个,杀了二十多个人的,不照样判不了死刑。最多关个二十来年。”
“更何况”好友欲言又止。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上面施压,要我们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尽量用械斗、误伤平民的方式结案,所以香取的事情”
“上面”芳村宏彦轻笑出声,深蓝色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哪个上面”
“你知道的,财团对这方面的新闻比较忌讳,有刻意向你们那头、还有我们这边施压。
你们也不太希望被认为是办事不利,加上这一次死掉的只有”
好友的脸色变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说”
“咚”
黑暗中,深褐色头发的中年男人扶着墙,停留了片刻,回忆也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