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棹并没有让观若等待太久,厢房的门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忙碌,而安虑公主也很快地到达了观若身旁,甚至还有冯茵。
观若已然用了些膳食,被挪动到了早已准备好的产房里,吴先生已经为她把过脉,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临产时的反应,没有什么异常。
她只需坚强些,忍受这成为母亲必然要经历的磨难。
安虑公主就坐在观若身旁,握着她的手,想要平复她的紧张,“阿若,你不用害怕,阿姐在这里陪着你,给你鼓劲,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她这样宽慰着观若,自己的手却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一直都是那样镇定,那样淡然的安虑公主,在面对梁帝的时候没有发过抖,在知道梁帝终局的时候没有发过抖,却也在此时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透过指尖传达给了她。
所有外在的磨难,和由此刻自身供给的、源源不断的痛苦是不一样的。
这种痛苦即便只进行到如今的阶段,也让观若止不住地倒吸着凉气,维护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撕碎的理智。
安虑公主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冯茵显然是于睡梦之中被吵醒的,从安虑公主身后走到观若面前之时,甚至还揉着眼睛。
“这孩子今夜是同我一起睡的,听闻你要分娩了,无论如何都要过来看望你。”
冯茵满眼忧愁地望着观若,“舅母,你现在一定很痛吧。不痛不痛,阿茵给你吹一吹。”
说完这一句话,便掏出了自己的手绢,踮起脚尖来为观若擦拭着额上因疼痛而生的汗水。
这样贴心的孩子,叫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阿茵乖,你快回去休息吧。等你再醒来的时候,舅母便给你带来了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了。”
痛苦褪去一些,她好不容易平静地说完了安抚这孩子的话,便又是一阵痛苦的巨浪,几乎要将她吞没,忍不住逸出痛苦之声。
安虑公主知道观若将要开始分娩了,便先站起来,令她身边的侍女将冯茵带了回去。
桂棹仍然在外间忙碌,室内一下子只剩下观若与安虑公主两人,有些最难听的话,她也不得不说了。
“阿姐……”她重又握住了她的手,“我的母亲就是折在这件事上的。若是……若有万一,你要帮我照顾好明之和孩子……”
十数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个小女孩永远地失去了她的母亲。无论这个小女孩后来过的如何,终究还是有很多人怜惜过她。
可那个躺在产床上没有能够将她的孩子带到这世上,也赔上了自己性命的女子,早就几乎无人惦念了。
有孕之后,她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生育这件事,除却一个孩子,带给女人的究竟是什么?
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一直怀念着她,以至于毁去了自己的一生。
可她更知道这世间有无数丧妻的男子,一年,甚至数月之后便另觅新欢,重新同旁的女子有了孩子,有了一个家,享阖家欢乐。
被毁去的只有那个孤零零死去的女子的父母,与她的家而已。
若她有事……她不想晏既变成她父亲那样。
安虑公主微微皱着眉,原本有些颤抖的手,顷刻之间便又恢复如常,“阿若,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你唯一该做的事,便是将这个孩子顺利地生下来,让她获得新生,你更好保重自己,你只能有这一个想法,这一个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