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放在他的案几上,杯中水溅出来,洇湿了他的公文。
他也不恼,只是将那公文拎起来,将水珠抖落下去,而后在观若看不见的角落偷偷笑了笑,重又看了起来。
薛郡时时都有新的消息传来,他们这些人,就像是在看戏一般。一折演完,又开始演下一折。
“梁帝宝刀未老,到薛郡之后,便纳了新妃。其中以会稽谢氏女最为得宠,初入宫,便被封做了燕婕妤。”
这个消息,观若曾在晏既的公文里偷看到过。
他冷笑了一下,将“燕婕妤”这三个字,又在唇齿之中回味了一遍。
“这位燕婕妤,如今已经怀了身孕,七个月之后,便要为梁帝添一个皇子,或是公主了。”
难怪晏既要皱眉。
梁帝的江山风雨飘摇,可不仅仅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在虎视眈眈,也是因为这些年他一直膝下空虚。
后宫中没有皇子能够长到成年的时候,他的儿子,可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
这个消息,无疑也能振奋梁帝的朝臣,鼓舞梁朝士兵的士气。
观若对梁帝的记忆停留在上辈子,在她的记忆里更鲜活的,是吕婕妤和她的孩子。
那个孩子其实生的更像梁帝一些,只可惜,他的父亲不曾关心过,也再不会知道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位燕婕妤,她之所以得宠,是因为她也与文嘉皇后肖似么”
得了这个封号,大约也不会是旁的原因了,“若生了皇子,能像文嘉皇后的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她的孩子生下来,所得的宠爱,又有多少会是因为文嘉皇后的两个皇子呢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她都没有见过,可是晏既见过。
听完了她的话,晏既停了笔。“她的孩子,怎么能和姑姑的孩子相比。”
他不仅见过,他们曾经都是他的朋友兄弟,生活在他很多很多的记忆里。
“大皇兄比我要大两岁,生在暖融融的春日里。”他不自觉的带出了旧时的称呼来。
那时候父亲和母亲夫妻不和,姑姑把他接到了宫里。他们亲密的就像一家人,好像他也是梁帝的小皇子。
“二皇兄和我同岁,他的生辰在五月,和梁帝是同一日。每一年他生辰,梁帝都会来凤藻宫,父子俩坐在一起,头碰头吃完一碗姑姑做的寿面。”
“大皇兄的算学和文章都作的很好,我和二皇兄,一起去上书房上学的时候,因为身边有玩伴,心早已经野了。”
想到那时的情形,他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学不会,大皇兄就把我们捉来,耐心地一样一样教。”
“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一面教,一面咳嗽,有一次咳出了血来”
戛然而止。有什么滴落在了纸面上,他察觉到自己失态,很快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营帐中沉寂了片刻,他又道“殷观若,所有的恨,都是有因由的。”
大皇子夭折在承平五年,二皇子是在四年之后,又三年,文嘉皇后自悬于凤藻宫正殿之上,晏氏覆灭。
有太多的事情是她不曾经历过,不知道的。观若并非是不能理解晏既对梁帝的恨意,但这理解,终究是不够深刻的。
不过,这与她要活下去也没有关系。她想弄清楚的是他对她的恨。
“你的营帐大约已经收拾好了,你有什么东西,我让刑炽过去陪你一起取来。”
观若正想说不必,晏既却又道“半个时辰之内收拾好,回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