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流了很多的血,干涸在手臂上。
从她遇见晏既以后,她就一直在反反复复的受伤。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望着如同睡着一般的晏既有些无奈地想,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孽缘呢
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自己背上的伤口,伸出手将晏既扶起来,让他同她面对面,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样的动作,前生他们其实做过许多次,他比她要熟练的多。
可是此晏既安静的如同木偶,中秋的月色明亮,照在他的伤口上。
它溃烂地更厉害了,几乎已经看不出鲜血的颜色,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晏既的面色苍白,身上却烧的滚烫。
她不能像他一样,在她起烧的时候寻来冰块。
她只能将自己的手交替着放在他额间,在寒凉的秋夜里反复地去握他冰凉的剑柄,求来比体温更低的多的温度,祈求着他身上的温度能低下来一些。
晏既渐渐地开始低声呢喃起来,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重复地唤着她的名字,“阿若阿若”
观若周而复始地做着这样的事,听着他的呓语,她的心好像忽而澄明如镜起来。
她不必欺骗自己了,反正也没有旁人要来听她的心声。她并不想让今生的晏既死。
因为他不仅没有要过她的性命,甚至还救了她很多次。
她之所以没有被军营中的残酷所击溃,其实是因为他一直站在她身后。
她原先不肯承认,反复的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因为她于他而言还有用处而已。
可是今夜他却自己承认了,在他拥抱着她的那一瞬间,他承认了他对她不知何时起就已经存在的爱意。
梁宫城破,梁朝风雨飘摇,是梁帝早已经种下的因果,她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是被这洪大的命运裹挟,身不由己的小小蜉蝣而已。
她并不比任何人特殊,她心里只有一点平凡的恨,恨所有践踏了她的家园,改变了她命运的人。
她也的确是恨着晏既的,可是命运偏偏要给她在云蔚山的前一世。
这令她对晏既的感情,总归是掺杂着对李三郎还来不及磨灭的爱意的。
但是观若也很清楚,就算今生的晏既没有要她的性命,她和他之间,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承认了他的爱意,反而令她的心变的更冰冷。
原来这个人就算是爱着她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对待她而已。
这或许也不能怪他。
她是不是他的未婚妻都好,一个是将军,是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
一个却是俘虏,是灞水边浣衣的平民女子。他们永远都没法逾越过这条鸿沟。
他给她的爱,从来都不会是平等的,因为他们原本就不平等。
她要晏既抛开身份之别的那句话其实是说错了,身份原本就是他们生而为人的一部分,刻在了骨血里,不会改变的。
她没法站到他身边去,前生的事情也告诉她,他不会从高处走下来,永远地站在她身边。
那么她所有的付出,也就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观若也不想再追究他到底是用什么时间来爱慕过她,令他在昏迷的时候,都在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这些事情,或许城西的槐树知道,却不值得前生的他与她在朝夕相对时提一提,那么今生的她也不想知道了。
“晏明之。”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拂过他的眉眼,拂过他苍白,却有血迹凝结的唇。
再拂一次,前生的爱恨凝在她指尖,令她忽而泪如雨下,“若是我们能一起活着走出去的话,你就放我离开吧。”
她口中只诉说着对他的恨,只是因为她已经看过一遍结局了。
云蔚山的小屋湮灭在了鲜血凝成的梦境里,今生不要再彼此纠缠了。
树林中昏暗不明的某处,又传来了令观若在一瞬间紧张起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