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若一个人站在院中,等了许久许久。原先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她心里是忐忑不安的,没有一个俘虏会不怕晏既。
她渐渐的等的久了,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砖,秋风冽冽,吹落木樨花,堆进青砖的缝隙中,一片金黄,像是将那些纹样重新上了颜色。
青砖上的纹样是“盘长”,是心物合一,无始无终,永恒不灭之意。
看的再仔细些,还能看见在花山花海间攀爬的小小蝼蚁。
它们好像生活在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遵循着它们之间的规律和行动准则,也不必彼此打扰。
“在看什么”
骤然被人的声音惊醒,观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待看清了来人是晏既,复又低下头去,“妾殷氏,见过将军。”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靴尖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逼近,踏过落花,也踏过方才她一直在看的蝼蚁。
晏既今日看来心绪不佳不过也是,在她面前,他从来就没有心绪尚佳的时候。
观若方才没有回答他,他又问了一遍,“在看什么”
观若只能回答他,“在看将军脚下的蝼蚁。”
晏既冷笑了一下,以剑柄抵住了她的下巴,迫着她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相接了片刻,“巧了,倒是和我在看的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早已经不再流血了,纱布也已经拆掉了,只留下一道不算长的粉色疤痕,藏在下颌的阴影中,“伤口已经好了,又可以找死了。”
观若不想同他对视,地上的蝼蚁与落花,比他要可爱的多,“妾从未想要寻死,只有不得不死的时候。”
他们对峙了片刻,晏既收回了他的剑柄,“从今日开始,你就跟着眉瑾,做她身边的侍女。”
“把你的不驯和锋芒再藏的好一些,等到了裴家,对你感兴趣的人只会更多。”
他的话意有所指,令观若一下子就想起了眉瑾与李玄耀对质那一日,她发间露出的那支箭头。他果然是知道的。
河东裴家人的立场不明,今日与晏既把酒言欢,来日也许就会兵戈相向。
而若是他们想在梁帝面前搏一个忠义,又不清楚昭台宫里发生的事情,也许世人皆知的“珩妃”便可以作为一件很好的礼物,被进献给梁帝。
晏既这样做,只是怕丢失了手里的一样筹码而已。
可是她根本就无从拒绝,晏既方才已经将她比作了脚下的蝼蚁,甚至他先通知她这一声,似乎也很没有必要。
她下意识地往屋中张望了一眼,眉瑾和郭昭仪还在里面。
她甚至要觉得晏既就是要令她站在这里,看一看不驯服的俘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晏既站在原处,“那一日你在路上遇见琢石,你们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中流露着不经意的在意。在这时候,又有了一点观若熟悉的模样。
观若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南虞的那个质子,他们那一日说了很多话,有不值得一直记住的闲话,也有一些观若没法忘记的事,有关他的未婚妻。
“只是谈了一些过去的事,梁宫城破,长安陷落之前的事。”
晏既很快道“梁宫城破,长安陷落。在这之前,你还是风光无俩,令六宫粉黛失色的珩妃,的确是很值得回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