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悠闲。皇帝翻开右手边的那本会试名册,指点在九十三吉彦名上。会试七十九名骆闻壹乃津州骆氏嫡长房人,他不喜欢“不要让外面的那些嘴闭上,盯紧京中各家。”
“是。”
看了一眼摞得高高的几沓折子,皇帝沉脸“去状元楼把太子叫回来。”他搅和得也差不多了,没得让老子撑着病体在这忙得昏天暗地。
“是,奴才这就去请。”
京中状元楼就竖在东城安华街上,往日午后人并不多,但今日会试放榜,再有楚陌与张家闹的那出,人还真不少。
坐在二楼角落身着襕衫的长眉大眼青年,与同样打扮的小尺子饮着茶,认真听着几步外一群士子在争论。
“张大人为我大景学子设书岳楼,是美事一桩。现在倒好,一出糊涂戏,不但毁了其清明,还逼得张家关闭六省书岳楼。楚陌此行,我辈不齿。”
“事没落在尔身,尔当然不齿。张家否认在楚家安插暗子,可又对蜡丸藏信之事闭口不谈。楚陌若是没悟出那藏信,又怎会送人去张府那丫鬟牙里藏了毒,这可不是一般的暗子。”
“书岳楼何等清贵地,于我天下文士实乃一大哀。”
挨着围栏坐的墨玉冠发青年,嗤笑端杯轻抿茶,茶在嘴里转一圈咽下。放下杯,抬起一双水亮的桃花目,迎视望来的那群士子,言道“你们读书是为何”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江崇清”有认识青年的人已经小声唤出了名。
转着白瓷茶杯,青年敛下眼睫“下次推崇书岳楼的时候,只说自己就可以了,别带上天下文士。我江崇清乃圣贤门生。”
这话诛心了,他是指推崇书岳楼的都是张仲门生不等出声反驳,就闻咚咚踏楼台声,没想回首,但那异于寻常男子的尖细声却让众人大震。
“奴才请太子殿下安,殿下,皇上招您回宫。”
长眉大眼的青年嗔怨地瞪了一眼两腮肉往下挂拉的庞大福,这老货肯定是故意的,他听得正有味。见那些文士都跪了,景易起身,背手不急不慢地离开。走到楼梯口时,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江崇清。
比江叔臻拎得清,不过较善之还差得太远。瞧瞧今儿这一出,景易眼里生笑,善之是明着给他递刀。他也没叫他失望,京里要平静好一段日子了。
当然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太子才走,就有跪着的文士瘫坐在地。尤其是之前激争为张仲抱屈,贬损楚陌的那几位,面白如纸。
江崇清久久才抬起头,楚陌站队了,他也站队了。有祖父辞官旧事在前,状元是肯定轮不到他。探花、榜眼还是传胪吧,传胪适合他,不由苦笑。祖父有悔,可事难违。
汪香胡同,吉安看着空了的果盘,手里拿着最后一颗樱桃,心情微酸。好吃的东西,总是不太经吃。这日头才偏西,她还没将吉彦会试九十三名的消息消化完呢。
“吃吧,家里还有一篮子芦枝,你不是说也很喜欢吗”楚陌嘴里含着一颗樱桃核,他就吃了这么一颗。
最后一颗了,吉安也不好意思再往自己嘴里塞“给你吃。”见他不客气地吞下,不禁弯唇,“芦枝明天吃。”上午那一出闹得满城风雨,都盖过了会试放榜。这人丝毫未受影响,就似那事跟他无关,中午还多用了半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