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工厂的炸弹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圣安德医院之中,科尔斯特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望向黑沉沉如铅块一般压在地面上的天空。
事实上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爆炸声。
没有人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听到那样零星的几声爆炸。
但是易申给东瀛人准备的炸药实在是太多。
她的工厂被监视已有将近一年,在这些时间里,她根本没有办法往外运送哪怕一箱炸药。
甚至连产量也降低了许多,因为合成原料也被限制得很死。
在工厂停工前的日子里,她把大部分炸药都埋在工厂的各个角落里。
剩下的就带在身上。
没有人知道她华丽的袄裙下面、宽大的大氅里面藏了多少危险的东西。
她每天去工厂里,并不是为了向青党政府或者东瀛人彰显她工厂主人的身份。
她从来也没有在意过这个身份。
她早出晚归,只是为了调整定时炸弹的时间,让它再延迟十二个小时。
这年代的定时装置有些粗糙,计时并不精确,因此她每天要在厂子里待上十三四个小时。
科尔斯特望了一会儿夜空,回过神的时候,听到圣安德教堂神父的祷告声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1
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科尔斯特下意识地跟着他画一个十字。
圣安德医院在圣安德教堂的旁边。
东瀛人占领海城,许多华国百姓逃入租界,一些伤者到医院求助。医院、教堂里里外外全都是难民。
有一些人在止血之后保住生命,更多的人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死亡。神父在原籍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医术,这中时候,他也不能一直留在教堂里。
他也要救助伤者。
“科尔斯特医生,”护士急匆匆地走过来,“有一个腿上中了弹片的人,可能需要马上手术。”
科尔斯特对神父点点头,跟随护士匆匆地离去。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努力去做。”他在心里想道,“既然你把这里当做你的祖国,那么,这里也是我的半个祖国。”
“没错,就是这样。”
数十年后。
贺书兰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生于二十世纪初,又坚持活到了千禧年。当地的媒体多次报道这个来自东方的长寿老人,她周边的许多邻居,甚至只是为了向她请教长寿的秘诀,才会买下那些房屋。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在将近一百岁的年龄,还要坚持回到华国。
如果是为了叶落归根,为什么早些年她没有这样做华国从那场战火之中,已经走出来几十年,如果只是为了回到祖国,贺书兰早就可以起程了。
赵贺维和赵易新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去。
赵贺维已年近八十岁,赵易新也已经七十二岁。航空公司差点拒绝了她们三人的航班申请。
还是她们的家庭医生开出证明,她们最终才买到回华国的机票。
“妈妈,”在飞机上时,赵贺维觉得有点胸闷,她担心地看着贺书兰,“您觉得还好吗”
贺书兰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真的。”
飞机落在海城机场。
出乎赵贺维和赵易新的意料,机场居然有人来迎接她们。
“是您当年的朋友吗”赵易新问道,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可您当年的朋友,应该没有这样年轻。”
贺书兰的目光落在一名女士的身上。
那名女士走过来,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贺女士,我是李志凡,”她略微一顿,笑了笑说,“我爷爷是李崇荣,当年赵氏工厂的管事,您丈夫在赵氏工厂的接头人。”
贺书兰也握住她的手“我记得他。你的眼睛长得很像他。”
李志凡很高兴。